“改变这个想法的，主要是一个老人。”

“她是我的姥姥，南方那边也叫外婆。”

“老太太提着壶，给我灌了个顶。”

“让我明白有限的生命，究竟应该怎样的度过。”

卢生说着话，也喝了一口茶水，而陈度和钟小惠，则静静地听着。

“老人家四月份刚过完九十四岁的生日，耳清目明，牙口很好，认得清每一个人，嚼得碎每一道菜。”

“寿宴当天，四世同堂，笙歌鼎沸，老太太口语六路，筷指八方，劝菜不劝酒，感觉满堂儿孙，都吃不饱一样。”

“我弟弟说，非常怀念她做的韭菜盒子，老太太说下次见面给你做！”

“场面温馨，祥和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刷完最后一个碗。”

“这个时候，大火开始陆陆续续告辞。”

“当代看望老人的饭局大多如此，举杯开场，擦桌落幕，总感觉带着点为了完成任务的意思。”

“临走时，老太太逐一挽留，让吃了晚饭再走，大伙挨个婉拒，说过几天来看您。”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食言，仅仅三个月后，大家就再一次相聚了，老太太走了！”

卢生说着话，不仅叹息一声，而此时的钟小惠，已经听得入迷。

“走了？”

“嗯，带着韭菜盒，住进了红木盒子，给家谱和菜谱都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我上了香，磕了头，酝酿了好几次，都哭不出来，感觉特不真实。”

“我坐在老太太生前常坐的位置上，把身份带入一下，突然释怀了许多。”

“老太太兴许是觉得没意思，所以才把游戏账号注销了。”

“在儿孙的视角里，这个一百多平的房子，每年都有两次欢声笑语，但在老人的眼睛里，每年只有两次欢声笑语，其他时间，还真挺没劲的。”

“手机学不会，电视看不懂，坐着直犯困，躺着睡不着。”

“少喝一口水便秘，多吃两口饭积食，屋里聊天找不到人，出门遛弯不认识道，好不容易有人给递张传单，还不认识字。”

“想见的人，一年也见不到几面，不想见的人，到了这个岁数，也基本见不到了。”

“物质条件富裕，精神建设贫瘠，活着也确实没有什么劲头。”

“其实，这些臆想纯粹是为了安慰我自己，毕竟，我无法获知一个九十四岁老人的真实想法，隔了三代，沟太深！”

“那他的告别仪式上，隐约听到悼词上有这么一句：老人家苦了一辈子，终于可以歇歇了。”

“乍一听没毛病，仔细想想，真悲哀。”

“我们就一辈子，为什么要苦着过呢？”

“突然也就理解了这些热爱生活的人们，活着还是要有点追求和爱好的。”

卢生说完，办公室里也安静了下来。

“是啊，人活着，还是要有点追求和爱好的！”陈度赞同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