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也是没想到叛军居然是这样一个境遇。
她人还没到京师呢, 梁地的消息就来了,说是叛军当初起事五千人,如今过了几个月了, 手下兵卒居然不过一万,其中三千还是抓壮丁抓来的, 至于那两千投奔的, 多是山贼匪徒之辈,最是桀骜不驯, 好处许了不少,但是却没干几件正经事。
山匪之流,哪怕逼不得已上山落草为寇,在日积月累之下,性情也多是残暴的。
从梁山伯口中便能得知,山匪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他们没有户籍,入不了城,只能在城外山上扎寨, 可要说他们日子过的好,那也是胡说, 山里猎物是多, 但不是每天都能打到猎物, 若是遇到野猪之流, 丢命事小,受了伤却不得医治, 只能在伤痛的折磨中痛苦的死去,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危险系数小的事情,来保障自己的生命和生活。
那什么是危险系数小的?
比起杀野猪来, 杀人自然就是危险系数小的了。
于是山下来往客商就倒了大霉。
梁山伯就是因此被劫上了山,当然,后来梁山伯凭借一己之力说服贼老大从血腥残暴转为人口贩子,那就是他的本事了,至少,他再没叫杀过一个人。
光这一点,梁山伯在这件事上就是值得原谅的。
可天下又有几个梁山伯呢?
没有遇见梁山伯的那群人,他们早已习惯了血腥残暴镇压,叛军将这群人收到手里,用好了是一把尖锐锋利的刀,用不好就伤人伤己。
“啧,现在知道双刃剑的痛苦了吧。”
范婉端着茶杯,坐在驿站的茶馆里,忍不住的冷笑。
虽然不知道梁地造反的是谁,但是吧,就目前的手段就能看得出来,这人不过纸上谈兵之辈,恐怕平素看了不少治国之策和兵书,再加上这几年大灾不断,不是这儿地震就是那儿洪水,要么就是冰雹大雪,本该多雨的梁地居然大旱瘟疫,由于前朝末年天灾不断,仿佛预示着王朝更迭,所以叫这群人以为这个王朝到了暮年,早早的开始筹备起事。
天灾确实与王朝更迭有关,但到底属于自然现象。
范婉虽然没有天气预报的本事,但是灾后重建她却是可以的。
这些年,药圣宫里紧急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外科大夫,清创包扎,正骨夹板,各种跌打损伤,止血消毒的药剂范婉都是教导了的,而这群外科大夫,多数被她和皇帝秘密送往边境大军。
那些大军对派遣来的官员十分抗拒,但是对派遣来的大夫却十分欢迎。
所以,这群人在边境部队里站稳了脚跟。
当然,这群人是范婉培养长大的,而给他们做思想教育的是苏宝珠,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婉吹教导出来的学生,灵魂里恐怕都刻着对范婉的忠诚。
咳咳,这些皇帝就没必要知道了。
情报看完就扔,范婉一口喝完碗里的茶,扔下几个钱,便出了驿站牵了马重新上马,继续往京师的方向去了,骑在马上范婉还在思索,也不知道梁山伯到京师了没有。
梁山伯当然到了京师。
有了镖师护送,这一路就很平静了,山匪流民是一个没看见,甚至因为有范婉的关系,那群镖师对他们的态度极其友好,吃的喝的用的总是第一时间门就送到他们母子手里,甚至就连小厮四九都和人家的随扈混熟了。
四九年岁不小了,当初跟着梁山伯读书的时候就十岁了,如今又过了几年,已然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该给四九娶个媳妇儿了。”梁母叹息一声说道:“等安定下来,我便张罗人想看,只是山伯我儿,你年岁比四九还大了几岁,你也该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说起婚事,梁山伯就想起了祝英台,他苦笑一声:“我未立业,谈何成家,我心悦枕眠,却因枕眠受伤颇深,我知母亲你不喜枕眠,只是母亲啊母亲,儿这辈子,心中就这么一个人,若叫我娶了旁人,我心情郁闷,恐怕日后也会活在苦闷之中,那样不仅会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我这辈子,恐怕也再难有前途了。”
梁母听了,顿时眼泪滚滚而落:“你这个孽障,当真要母亲到死都看不见你成家么?”
“此次回了京师,我便去见枕眠,是否有缘分,也只看这一回了。”
说着,梁山伯眼圈也红了,他会看着梁母:“母亲,儿不孝,儿这一辈子,只这一件不顺心的事,却叫母亲为我挂心如此,若依旧有缘无分,儿便听娘的,娶妻生子。”
话虽然这样说,可梁母知道,若不能娶到那个祝英台,这辈子就毁了,她是个疼爱儿子的母亲,怎会忍心叫儿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你这孩子,当真是为难死娘了。”梁母捶打着胸口。
“娘……”
梁山伯嗫嚅着唇,却没落下泪来,这半年遭遇,大起大落,他的眼泪早已流空了。
看着这样的梁山伯,梁母愈发心如刀绞。
而梁山伯却是扭头看向远方,京师近在咫尺,他虽未曾来过京师,却已经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镖师将他们母子在药圣宫山脚下放下,指了指山上那巍峨庄严的道观说道:“那里便是药圣宫了,要去的话赶紧去,日落前就要闭宫了。”
梁山伯仰头看看天时,距离日落差不多只有一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