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心吗?瑾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即使搬走了,她似乎也没有多快乐,整个人像是一口枯井,毫无生机,亦无波澜,她在强迫自己去忙碌,去适应,去伪装。
“你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什么,景儿走了,我当然不可能开心,但我也不想待在这儿,以免你说我对你摆脸子。我知道你很忙,我也不想给你添堵。”
她想的可真简单,“你以为你一走了之我心里就不堵了吗?并不是!你这样刻意疏远我只会让我心神俱乱,无法安心办正事。”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瑾娴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那你想要我怎样?留在你身边,强颜欢笑?”
这当然不是章彦成想要的,他也不希望瑾娴受委屈,可事实上,他一直都在用最温柔的方式逼着她退让,他明知她想要的是什么,却又给不了,只能绞尽脑汁的用别的法子将她留在身边,
“你可知,今日我为何回来得这么晚?因为我去求见父皇,再次向他请旨,父皇已经答应晋你为侧妃,册封诏书很快就会下来,等你成了侧妃,便有资格入宫。
我知道你舍不得景儿,我暂时还不能把他接回来,但我会尽可能的如你所愿。我已向父皇请了恩典,你每个月都可以入宫一趟,去看望景儿。”
听起来好像很难得呢!瑾娴勾唇冷笑,“你们把我的孩子抢走,还说让我每个月见一面,于你们而言,这是天大的恩赐,我就应该感恩戴德是吗?可你们别忘了,你们是强盗!凭什么让我对强盗感恩?”
章彦成仓惶纠正,试图摘除瑾娴对他的敌意,“不是我,是父皇,我从来都不愿将景儿送走,可即使我是皇子,也做不了主,这是父皇的天下,你的委屈也是我的委屈,瑾娴,我们都受制于皇帝,我们不是敌人!”
他的态度太过明确,甚至连一丝反抗都没有,这才是瑾娴最失望的一点,
“你所受的教育让你接受这一切,但我不接受!我讨厌这美其名曰恩赐,实则霸凌的皇权!”
她以为他很心安理得的接受这局面,殊不知,他的内心有多煎熬,没有反抗,是因为他的亲身经历让他清晰的预知到了后果,
“你以为我就喜欢被人牵着走吗?自小到大,我被皇权摆布的次数远超乎你的想象!在我少时,我母妃因为性子太刚烈,失宠于皇帝,皇帝不许她亲自抚养我,将我交给了太后,那时我想见母妃一面都很难,景儿的现状,便是我的写照。
后来母妃逐渐被磨去了棱角,她开始学着讨好皇帝,争取对我的抚养权,我终于被母妃接回身边,可从那时开始,我便成了她争权夺利的工具,她只想借着我,一步步往上走。我在父母眼中,只不过是个提线木偶,他们想怎么摆弄,我就该摆出相应的姿态。你有资格说讨厌,可我身为皇帝的儿子,我连说讨厌的资格都没有!
我看似身份尊贵,但真正能做主的又有几桩事?只要我还是王爷,就只能听命于父皇,除非……有朝一日,我走上权利的巅峰,才能摆脱控制,才能真正的自己做主,如你所愿!
瑾娴,我也不愿辜负你,只是时机未到。我向你保证,等将来我登基之后,一定让你亲自抚养孩子,绝不会把景儿交给别人抚养。”
说到后来,章彦成早已红了眼眶。他很少跟人提及自己少时的过往,上次提及,还是他头一回在瑾娴面前醉酒之时。
他认为那些伤疤是他人生必须经历的,没什么值得念叨的,他不需要谁的同情,但瑾娴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在她眼中,他似乎和皇帝一样,冷血势利,只在乎利益,不在乎亲情。
他不愿被瑾娴误会,今日才会将自己的遭遇尽数道出。
瑾娴并非草木,她能想象得到,当年的章彦成曾默默承受着怎样的委屈和压力,尽管错不在他,可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向皇权妥协。
且章彦成的承诺太多了,无数次许诺,又无数次食言,“你又在给我画饼,当初你还说过,会保护好我们母子俩,可结果呢?景儿还不是被人带走了,而你无动于衷,选择接受。
你每次都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妥协,让我接受你的安排。还拿深情来绑架我,说你是喜欢我的,说你只是迫不得已,逼着我谅解你,然后再继续给我许诺,让我憧憬美好的未来,而后再一次将其打破,如此循环往复,根本没有尽头,你说你快疯了,我也快被这吃人的王府给折磨疯了!”
“你在为我妥协,我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向你妥协呢?瑾娴,爱是相互的,我为你付出,也希望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意啊!你这样一直对我冷冰冰的,真的很伤人心。”
瑾娴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她也不愿辜负章彦成的一番好意,她一次次的受伤,却也在强迫自己愈合伤口,选择原谅,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接受这一切了,原本一切好好的,若非景儿被人带走,我又怎会如此绝望?”
说到后来,瑾娴再也控制不住,泪如泉涌,章彦成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哽咽道:
“我知道,你为我牺牲了很多,我也知道,在你心里,景儿比任何人都重要!其实我也不希望父皇带走景儿,但我身为儿子,身为臣子,根本
无法违抗皇帝的命令。
眼下我正在和章彦安争夺皇位,此乃关键时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跟父皇对着干,倘若我连皇位都争不到,又该如何保全你?唯有争到皇位,我才能让你们母子团聚。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得到皇权,才会有更多的话语权。唯有皇权在手,事态才能向着你我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可我并不向往权势,我可不可以不要侧妃之位?把景儿换回来?”瑾娴泪眼朦胧的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章彦成理解她的心情,但还是得将残忍的现实摆在她面前,
“瑾娴,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景儿的事暂时没有回转的余地,不论你做不做侧妃,他都回不来,所以侧妃之位你必须得要,唯有做了侧妃,你才有进宫看望孩子的机会!
面对强权,怨恨和自苦皆无用,你得学会去争取。景儿回不来,那你只能想办法去看望他,而你们母子见面的前提便是你能晋为侧妃。这就是尘世间的生存之道,站得更高,方能实现心愿。
我原本不想让你参与这些勾心斗角,追名逐利,我想为你铺平这条路,可一如你所言,皇位尚远,我不确定还得等多少年,在我没有登上高峰之前,只能委屈你,去争这名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