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错不在你,这只是权宜之计,先把她带回来,过了这段时日,我再想法子把你接回来。”
权宜之计这几个字,无非就是谎言的代名词,那日瑾娴差点儿被灌下符水,她受尽了折辱,如今章彦成为了哄王妃回来,居然还要让她妥协,她岂能甘心?
“可我为何要走?我没有做错,为何要离开?王妃受不得委屈,我就活该受委屈吗?”
“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但我需要江家的支持。此事很复杂,一时间跟你说不清楚,总之这不是我本意,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暂时配合一下,等局面定下来,我会尽快将你接回来。”
这番言辞在瑾娴听来,像极了渣男的哄骗之词。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她不会相信。
这段时日,章彦成对她极近温柔,温柔到让她忘了,他其实是一个极其重利之人。
当她与他的利益没有冲突时,他会宠着她,像养宠物一样的娇惯着她,以致于旁人都以为她是他的宠妾,但当她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利益时,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抛弃,偏他还要假装深情,让人误以为他很无奈,瑾娴早已看透一切,根本不会被他的表象所哄骗。
心知他不会改变主意,瑾娴也就不再反驳,只冷笑道:“王妃若是看不惯我,不若王爷写一封放妾书,放我自由,您也不必将我送至别院,无需再管我的死活,王妃心情一好,世界也就太平了,你们就不会再闹矛盾。”
他只在想着如何保住她,她居然在想着离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为何要放你自由?你有什么打算?你该不会是想去找他吧?”
章彦安也是个重权势的,瑾娴不可能依靠他,“我不会找任何人,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既然王妃容不下我,而王爷您也护不住我,那还留着我做什么?不如让我走,大家都清净。”
容不下她的是江心月,章彦成从未想过放弃她,“本王不可能放你离开,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你不是一直都怀疑我是谁派来的棋子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赶走我,您也就不必再担忧我对您不利,何乐而不为呢?”
他是曾怀疑过,尽管现在也没有完全信任她,可他对她的疑心早已消了大半,“我说过不会再怀疑你,你现在又来翻旧账,有意思吗?”
“没意思,我这日子的确过得没意思。”回想前尘,瑾娴越发苦涩,
“短短几个月之内,我总在被人找茬儿,受人欺凌,我虽然难过,但却没有退缩过,因为我以为,不论发生什么事,王爷都会站在我这边,为我做主,您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有你在身边,我便不需害怕,可是如今,你不站在我这边,又不肯放我走,便是要生生将我折磨至死!”
“我只是送你去别院,到了别院便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瑾娴心下冷笑,暗叹他想得太简单,“别院那么远,王爷不在那儿,她们想动什么手脚,岂不是更容易?”
这一点,章彦成亦有考量,“我会派遣侍卫保护你的安全。”
“侍卫不可能十二个时辰守着我,她们的心思,远比你想象得更复杂。”道罢这句,瑾娴又觉得自个儿是在说废话,继而苦笑道:
“罢了!这个家是王爷说了算的,您让我走,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强行留下来,王爷顺心顺意就好,至于我的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她那哀恸失望的眼神看得章彦成的心紧揪在一起,他张口想解释,却听她又道:
“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收拾好立马离开!”
道罢她便转身进了里屋,章彦成想跟进去,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她这会子正在气头上,他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回了琅华院。
半个时辰后,小允子来报,“王爷,瑾姨娘已然收拾好行装,乘坐马车去往别院了。”
如他所计划的那般,瑾娴离了王府,可他这心里却很不自在。
堂堂王爷,居然被一个女人威胁,做出违心之举,着实可悲!
章彦成暗自发誓,这个耻辱他铭记于心,等他将来登基之后,他绝不会再惯着江心月,不会再任她胡作非为!
次日一早,下朝之时,章彦成下意识的又走向织云阁的方向,小允子忙提醒道:“王爷,瑾姨娘已经不在府中了。”
章彦成这才想起,瑾娴已经离开了啊!
他心下怅然,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瑾娴走的时候只带了两名丫鬟,知秋和东芝,夏星被留在了织云阁。
瑾娴说是收拾行装,可屋内的摆设几乎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她只带了几件衣裳和日常用品,还有她所做的羊毛毡,其余的古董珍宝皆没带,就连章彦成赏她的首饰她也没戴。
女子大都爱首饰,她却不肯带走他送给她的东西,大约是心中恼他,才不愿把与他有关的东西带走吧?
看着妆台上的首饰盒,章彦成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顺心顺眼的女子,却被他亲自给送走了。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需要有所牺牲,别的的牺牲他都能果断的狠下心来,也不会有任何不舍,但这一回,送走瑾娴这件事竟令他心神不宁,他
总在想着,瑾娴能否理解他,会不会恨他?
瞄见妆台上的一方盒子,出于好奇,他打开瞧了瞧,但见里面叠放着十几张画纸,画的皆是他,每一张都是不同的衣裳。
他不禁回想起那日在琅华院中,瑾娴毫不避讳的夸他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所以她要把他画下来。
琅华院中还有几幅她所绘的他的画像,没想到织云阁里,她竟也画了这么多。
她在作画之时,心中想的应该都是他对她的好吧?每回他保护她,或是帮她达成心愿时,她都会很认真的向他表达谢意,她是懂得感恩的一个人,她可能以为他永远都会护着她,可这一回,他却站在王妃这边,将她给送走了。
瑾娴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无边的愧意折磨着他,章彦成心中难安,怎奈他今日还有要事得办,他回府也只是更衣而已。
更衣过后,章彦成即刻出府办正事,奔波了一整日,直到傍晚,章彦成才得闲,遂命车夫去往别院。
这苑中种着各色花木,是以命名为绘芳苑,苑中景致颇佳,也不必担心会撞见其他人,是以瑾娴让人搬了张小桌到后花园里,而她则坐在花园之中做羊毛毡。
偶尔袭来的暖风之中裹杂着清甜花香,乏累之时,她一抬眸就能赏花,悦目宁心,缤纷的色彩亦能给她灵感。
章彦成入得苑内,便见瑾娴正坐在百花之中,一张芙蓉面在争奇斗艳的花丛中仍旧格外出彩。
听到脚步声的她抬眸瞄了一眼,一看是他,她的面上并无笑意,也不与他打招呼,继续低眉做着羊毛毡,浑当他不存在。
章彦成理亏,也就没与她计较,近前道:“最近可有练字?”
瑾娴头也不抬,淡应道:“没有。”
“为何不练?我不在旁监督,你又开始偷懒了?”
“没心情。”练字也看心情的,心情不好,静不下来,哪能练得好字?
她面色冷凝,没一丝笑意,章彦成已然了悟,“还在与我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