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自己一人,颜明川推开酒店的房门。
做的第一件事是搬了一张椅子在窗前,推开这款式有些老旧的平开窗,冰冷的空气侵入进来。
脱了身上的大衣,上身便只剩下一件有些泛着旧色的白衬衫。
靠在椅子上单手支着头飘忽的向外看。
观景亭比适才看的还要更清晰,可以借着月光看到琉璃瓦的屋顶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但是其下的部分漆黑的如同一团边界清晰的漆黑墨水,水面还会反射一些月光使自己看起来波光粼粼。
这细小的差异更显得那处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似乎有一种压抑的毁灭感静静蕴藏在里面。
视线扫过江堤上,没有看到有人的影子。
假若是学生还在校的时候,这样平静美好的雪夜,应当会有不少人来这里散步。
他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细细翻来覆去检视自己指尖有着病态苍白的双手。
久久出神,直到一阵叨扰的电话铃声将静谧的氛围搅碎的干干净净。
随意瞟了一眼,拿过手机凑在耳边,里面静静的没有声音,只有少许杂音表明它还没有被挂断。
颜明川也不急,很有耐心的等。
等到那边出现了有些压抑的呼吸声,他随之很坦然的一笑。
“今晚的月亮很好,书记看到了吗?”
凉凉的嗓音里甚至能隔着电话听出一点微弱的笑意,电话那头为之一顿。
“想不到颜总还有赏月的心情,我可不像你这么有闲情雅致。”刘锦程冷哼一声:“或许也不应该叫做闲情雅致,在我看来更像是不可理喻。”
“您喜欢怎么说都可以,如果这样能让您心情好一点,我不介意,就像我并不介意您监视我的行踪一样。”
“我不可能明知有人带着违禁的武器和化学物在我的地盘进进出出而什么都不去做,别以为给你打过招呼就可以肆意妄为,这是态度问题!”
颜明川扫了一眼被自己随意丢在桌上的背包,没回什么。
刘锦程烦躁的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这是多年的习惯,睡前必须要喝上那么一杯,让自己有些因为他起伏的心情重回平静后,按捺着开口:“你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不觉得太可惜了吗?虽然我看你很不顺眼,可你要是肯放弃,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不仅如此,之前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也会做到。”
“当真是很诱人的条件。”颜明川无所谓的笑笑,没再继续接话茬,选择用沉默回答。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阵沉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终是刘锦程那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的想要挂了电话,那头颜明川始终平淡的声音又传过来最后一句话。
“等到张建强把那边的人也带过来,我会通知书记您的,这是我们之前就商定好的,您要做的就是简单的等,其实您有什么可忧虑的呢?我所请求的都是您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事后,您不说是唯一的受益者吧,但得到的东西也远比我那两个兄弟多,某种意义上您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庞大跨国集团的力量,而且只要您行事有分寸,集团里不会有人对您说三道四。”
挂掉了电话,刘锦程捏着高脚杯的手都有些苍白,沮丧的心情无可避免的升起。
来到月江后,面对这种心情的态度简直是光速一般从陌生到熟悉。
面对着还剩下小半杯的微微晃荡的红酒,他低低的骂出声:“狗屁道理,拿我当靠山还”
又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两声,不由自主的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今夜月色确实很美。
想起适才电话刚打通时那阵寂静的沉默,长叹一口气,仰头把酒杯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果真是技不如人。
用身体不舒服的借口向公司讨得几天假,一大早,苏晓晴苍白着一张脸把车停在安家门口公路的拐角处。
车窗已经降下来,没吃早饭的苏晓晴嘴里慢慢嚼着车里常备着的小零食。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和安然关系挺好的,受邀请来过这里几次,但安然婚后就换了住处,后来就基本是在市内见面了。
变故横生后安然搬回这里,从旁人嘴里,也自己亲眼见到了荣安的危机,割舍不断这份友谊,自己又是嘴很笨的人,不懂得怎样去细腻的安慰人,出于这方面以及对安然处境的换位思考,她并没有再到这里来。
而今天,她
记忆里安宅光鲜亮丽到简直围墙根上的杂草都透露着让当年身为贫穷女大的苏晓晴羡慕的流口水的富贵气息。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清衰败。
用拿着面包的手揉揉眼睛,接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几口把剩余的食物吞下肚。
下车走过去,每一步都在冻得发硬的雪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在转过围墙所拦着的视线死角后,见到了一个人。
有点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是拿着铲子满头大汗埋头铲雪的安远,苏晓晴稍稍顿了顿脚步,目光下意识的打量着这依旧穿着松松垮垮衣服的干瘦青年。
安远也后知后觉的直起腰,拄着铲子直起腰用衣袖慢慢沾了沾冒着热气的脸,喘着粗气,脸上挂着两个有些凹陷的黑眼圈。
这倒是他这一年来的刻板形象。
苏晓晴没出声,脚步的收缓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但是当她从这站的像一根枯木的青年身旁走过时。
她听到他嘶哑的开口说话了:
“苏小姐。”他很有礼貌的低声这样称呼她:“如果您是来见我姐姐的话,可能需要再等一等”安远垂下头:“她现在不在家,一大早就出门了,或许要很晚才回来。”
“然然她去哪里了?”
安远的头垂的更低了,好久才轻声答:
“她去看望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