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会留下来。
乖巧的占据着大床里侧的位置,身上依然是固执的把他黑色的大衣牢牢据为己有。
安然的呼吸很浅,她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
连手指都不愿意再多动一下,她静静的让脸被柔软的枕头和温暖的皮毛埋掉大半。
只有泪还控制不住在流,滑到枕头上的转眼就消失不见,留下一片不显眼的湿痕。
但是被毛茸茸的大衣毛领上截住的部分却顽固的挂在所沾染到的几根毛发的末尾,被打湿的毛发展现了良好的疏水性,皱在一起随着呼吸带来的晃动在脸上刮蹭。
潮湿的感觉很难受。
当颜明川走出浴室门,她模糊的看着他坐在床沿上仔细的拿着干毛巾一遍遍的擦着头发。
这是她在生活里所熟悉的他,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习惯。
就像现在这样,相比于吹风机,他更喜欢这样慢悠悠的折腾。
他今晚会留下来。
等到他做完这一切,便利索的关了灯,紧接着床垫传过来塌陷感,身上的被子也被扯过去一些。
她的身体也随着被子的扯动而自发的往旁边挪了些,紧抓着大衣的手终于松开,伸手环抱住枕边的他。
他今晚留下来。
第二天早上,突兀的在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里醒过来,安然迷糊的半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抓紧了手,却只抱得一片空空落落,无措的感觉瞬间充盈了心间,猛然爬起来,完全的清醒后又发现他还在这里。
穿戴整齐,倚在窗边朝下看,好看轮廓优美的侧脸让安然慌乱的心情瞬间安定下来。
窗帘拉开了大半,外面腾起一阵烟雾。
有一些淡青色的烟雾从窗户关不紧的缝隙里钻进来,是硝烟的味道。
同样漏进来的还有隐约的欢声笑语。
床头,她昨晚换下的衣物已经整齐干爽的摆在那里,这酒店的设备还算完全,虽说比不上月江,但还是该有的都有。
穿好衣服,抓起发圈把长发拢在耳后,简单的扎了个高马尾,经过一夜的休养,脚上的刺痛也减轻了许多,套上靴子后也没有什么不适。
她朝他走过去,一直到她拥住了他单薄的身体,颜明川才如有所感的回过神来。
“明川”她低声的叫他。
声音又是熟悉的温润音色。
在这阵鞭炮声消停后,毕竟是五楼的房间,楼下的吵闹并不能同样嚣张的把这里也覆盖掉。
因此,他听得很清楚。
“我在。”
他这样答。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颜明川顿了一下:“快过年了,应该是日子不错,有人在办婚礼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相对无言,安然慢慢眨了眨眼睛,视线越过他的肩,楼下酒店布置的从门口延伸出去的红地毯跃入眼帘。
红地毯周遭的人围的林林总总,很热闹的样子,五楼的高度不足以让人的表情变得模糊,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些男女老少脸上满是喜气,笑意吟吟的样子。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或者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显被清理过的街道旁停着几辆贴着红字的轿车,这应该是婚车了,刚才那阵鞭炮大概是为此放的。
今天没有下雪,光线也明亮了许多,确实是很好的日子。
安然盯着从车上下来的那抹被簇拥的红影发呆,心里荒唐的生出一抹发疯一样的嫉妒。
明明都不知道姓甚名谁。
回过神来的时候,颜明川已经收拾好东西,同时给脸色苍白的她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药剂,示意她喝下去。
昨晚睡前的时候已经说定,今天会送她回月江。
桌上那支苹果糖也被他犹豫了一瞬后收在了背包里,他并没有避着她,安然微微低下头,嘴里的冲剂喝起来是苦味。
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下到一楼,电梯门一打开,大堂里是更加喧嚣的人头攒动。
安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仿若是感觉到她的不安,颜明川没说什么,只是主动伸手握住了她戴着桔梗花钻戒那只手的手腕。
拉着她走过拥挤的人群,大脑有些发懵,安然只是下意识的迈着碎碎的步子紧紧跟着手上那抹温热触感的来源走。
眼里只有那个黑色的瘦削的背影,恍惚间这弥漫在耳边的笑声和祝福的对象似乎都不明确了。
该说小镇上的居民确实热情吗?还是说大喜的日子图个吉利呢?
素不相识,萍水相逢。
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车身微微的晃动,把安然飘到天外的思绪拉回来,眼前,颜明川的手掌摊开。
掌心里是几颗红色包装的糖果,就是很常见的普通硬糖,但每个上面都有“囍”字。
眨着眼睛看着他,他还是没说话,但是嘴角是微微翘起的。
安然红着眼睛傻傻笑起来,抬起衣袖擦一擦眼角,然后很认真的选了一颗最大的。
在他的注视下剥开,送入口中。
因为药剂的原因还泛着苦味的嘴里出现了一抹沁入心扉的甜意。
“很甜很好吃”
她带着一丝鼻音,重重的点头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