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律师安东站在法院一楼的大厅里,心里正做着某种斗争,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女人是打算来离婚的。
女人是一家国有企业的普通员工,收入微薄,她的老公周立志跟她一样,也在国有企业上班,只是不在同一个单位。他是另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坐办公室的科员,同样工资不多,只是工作相对清闲,自由。他们的儿子今年十四岁,在上初中。
女人叫刘丽芬。
刘丽芬:“安律师,他跟人赌博输了那么多钱,难道也要我来还吗?我哪有钱给他还债啊,儿子来年就要考高中了,他不管不问不说,艹他妈啊的还要老娘我来给他还债?凭什么呀?我上辈子欠他的吗?那我这么多年也还够了吧?”
安东:“周立志说过让你帮他还债的事吗?”
刘丽芬:“念叨过。”
安东:“他是不是有那个意思,让你去找父母——伸把手?”
刘丽芬:“他想得美。”
安东:“那他为什么不跟你离婚?就为了让你摊那么点债务?”
刘丽芬瞪了眼:“那么点债务?十好几万呐,我们一个月才开多少钱工资?再说了,就他那个德行,我要是跟他离了,谁还能跟他?”
安东道:“你们俩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也说过他对你不错,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他戒了赌博这个毛病?”
碍于那个“禁止喧哗”的警示,刘丽芬压抑着她的情绪,爆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管一个儿子我都快累死了,让我再管一个儿子?可拉倒吧,我一天都跟他过不下去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跟他过下去,我非得跳楼。”
她的嗓门不大也不小,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做女人的苦。
安东看了看大厅里的其他人,显然,大家都见怪不怪,他略作沉思道:“你真得铁了心要离婚?”
来离婚的人就连这里的保安都见过无数,斜眼都不看他们一眼。
大概是没有受到人关注,也就得不到更多人的怜悯和撑腰,而她希望的是所有的人都要站在她这一边,偏向于她,为她呐喊,为她助威。
刘丽芬终于平静下来道:“这个婚必须离,只是安律师,律师费,你给姐便宜点,我还有儿子要养呢,我儿子明年就要上高中了,周立志那个王八蛋他就祸害我们娘俩啊,我手里的那点钱就是给我儿子攒的啊,我还要供他上大学啊……。”
安东叹了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道:“现在吧,你也知道,离婚率太高了,就你们俩的情况,他要是不同意,法庭肯定给你驳回了,你这婚是离不成的。”
刘丽芬:“那我就上诉。”
安东赶紧摆手:“你听我的,上什么诉上诉,听我的,半年以后你再起诉,肯定就离了,只是这个律师费我不可能给你便宜,要我出庭,就是那个价。这样吧,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我也不给你开庭了,我告诉你怎么去跟法官说,你自己给自己打这个离婚官司吧。”
刘丽芬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自己能行?”
安东:“当然,这不是有我吗。”
这时候,从楼梯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是法院的执行庭庭长古丽娜,一个是大款级人物张国盛。
张国盛走下台阶,边走边回头抱拳道:“古法官,您可一定要给老弟我帮这个忙啊,那钱要是再执行不回来,我可真得要去睡大街了。”
古丽娜朝他摆了摆手,那意思仿佛在说,你可赶紧走吧。
她抬眼看到了安东,两个人点了点头,古丽娜便在台阶上转身上楼去了。张国盛掏出手机打电话,边打边朝大门走去,然后,停在车场的一辆金色宾利车灯闪了闪,他上了车,一脚油门开走了。
二
张国盛开着他的金色宾利以四十迈的速度行驶在马路上,边开着车边打电话,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他接的第几个电话。
张国盛:“老王大哥啊,弟弟我现在也很难啊,你体谅体谅,再等一等,我保证,等那笔钱执行回来首先给哥你送过去……什么,你也着急用钱,这个我也知道啊……那怎么办?……要不这样,我这不是还有一台宾利吗?老哥你要是不嫌弃,抵三百万,你拿走?……哥哥你说笑了,我这可四百多万买的,我这才开了几天……哎呀!你等会你等会,我这来电话了,法院打来的,先挂了啊,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