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可是觉得这……”陶浒驻足望向夜空,冲着那颗明灭不定的星,小声问道。
若是从前,这句话他绝对不会说出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其余皆不过问,这是规矩。
但,这次不同。
棣王交代下来的差事不好办啊。如何说服任不平?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钱?任不平缺钱吗?不说旁的,这些年只花在他身上的钱就不下万贯,再说这钱已经吃进去了,再让他吐出来,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年轻人好色,但漂亮女人可遇不可求,仓促之间又去哪里寻找?
他万万没想到天不绝人,脚还没踏上门槛的功夫,机会来了。
任不平微微一笑,说道,“陶总管……”
话未说完,崔琦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不请贵客进去?这位一定是陶总管,啊呀,久仰,久仰。酒菜早已备好,就等贵客登门。快请!”
陶浒看到崔琦,心中艳羡不已,如此漂亮的男子,还真不多见,同时大感庆幸,还好没送什么美女,原来二郎喜断袖。
崔琦聪慧,见他笑的龌龊,心念微转,已是了然,便有意将手把在任不平肩上,愈显亲昵。
任不平干咳一声,不动声色的将手拂开,微笑道,“这是崔琦,是我的好友。”
陶浒一脸恍然,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好友嘛,哈哈。二郎好福气。贵友真是花容月貌一般。”
任不平怔了怔,忍不住望向崔琦。
崔琦嫣然一笑,把大眼睛眨的扑闪扑闪。
任不平大咳,急忙伸手说道,“先屋里请。”说完又回身望了望天际的星辰。
破军点亮后,较之前反倒是柔和了不少。
“二郎,哥哥这次是大难临头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一进屋,陶浒就哭了,泪如泉涌啊。
崔琦差点笑出声来,这老东西也太迫不及待了。
“老哥哥的来意,不平已经知晓。放心,过山堂的事情,不平义不容辞。”任不平说完还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崔琦有些意外,这跟事先商量好的可不一样。
陶浒也呆住了。满肚子的说辞被堵在舌根后边,憋的他直喘粗气。
“只是……唉,陶老哥不是外人,不平如今的处境,想必你也听说了。”任不平不等他表态,紧接着就说道,“太原府门阀林立,不平一介布衣,有些时候,纵是有心,但恐无力啊。”
陶浒虽然下半身少了一件,但在官场上却是个奇才,四旬刚过,已是内侍省正五品下的内给事,加中散大夫。听完任不平的话,明白了。
这是在要官啊!
他轻轻拭了拭眼角,开口笑道,“二郎的意思我懂了。却不知可有意属之处?”
话虽说的随意,可心里却直打鼓。害怕任不平不谙官场,漫天要价。如今铨官不比从前了,李林甫大权独揽,把持中书门下,连同为宰相的牛仙客也需小意迎奉。遑论棣王这个远离中枢的空头王爷了。
任不平看了看他脸上犹未干透的泪痕,微笑道,“听闻亲事府近日典军下史出缺,不知可有此事?”
陶浒一听,大大松了口气,亲事府是王府属官,负责王爷的宿卫及扈从,是个要紧的地方,但典军下史却是个不入流的流外七品小吏,连官都算不上。
不过,他不能这么讲,官送的太容易,人情便缩水了,思忖半晌,面有难色,“若是从前,这些流外官只需过吏部郎中即可。左右是一纸文书的事情。可自从裴相奏用循资格铨人制后,流外官也必得过门下省,所以……”
“裴光庭死了快十年了吧。”任不平脸色一整,淡淡的说道。
陶浒讲的不假,可裴光庭死后,这个所谓的“循资格”也不了了之了。
陶浒闻言,干笑一声,急忙回转,“对,对。不过,二郎,老哥哥提醒你一句,流外官不是正途啊,虽享俸禄,但少的可怜。而且,不封母、妻。”说完还看了崔琦一眼。
崔琦出身世家,看惯了官场斗法,可如此近距离观察任不平伸手要官,还是觉得新鲜有趣。见陶浒看过来,不禁笑道,“每年科举,中进士者,不过二十余人,明经科人数虽众,加起来亦不过百人。可流外官每年所放却足足有两千余人。何为正途?况且,陶总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检校侍中、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牛仙客好像就是出身于鹑觚县吏。”
陶浒一呆,点头笑道,“崔小郎君所言甚是,二郎好福气啊。”
当朝宰相牛仙客确实是出身流外,却也因此被张九龄等攻讦“目不识丁”,甚是狼狈。
任不平笑了笑,不理会崔琦狂抛的媚眼,继续要价,“不过,不平如果仅以典军下史身份去处理此事,仍怕是力有未逮。”
这次陶浒没有再耍花枪,点头称道,“晋阳县尉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人,依规尚空缺一人。你可以流外官的身份暂知县尉事。如此安排,你看可行?”
任不平缓缓点头,一指屋内的酒菜,笑道,“下官任不平见过中散大夫。今后还望大夫多加看护。请!”
陶浒煞有其事的拱了拱手,安步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