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几人随即响应,雪片似的刀光此起披伏,将众人的眼都晃的眯了起来。
“咣当”一声,不远处的红脸胡人歪在地上,条案被他带倒,酒肉散了满地。
接下来,又有几桌客人倒下,伺酒的胡姬不明所以,只知道抱头鼠窜,尖叫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将偌大的酒肆搅成了一锅粥。
“任不平,好大的狗胆!戕害官差,视同谋逆。你是想连累三族么?”柳召南来的虽晚,可酒却喝的不慢。眼见众人接连倒地,惊惧交加之下,哪里还能沉得住气。
他身后的不良人听了,如同绷簧,原地跳起,直奔任不平。
任不平更快,大袖飘飘,恍若御风。只一步便跨到倒地的红脸胡人的身前。
不良人自知不敌,脚下一顿,望着查验红脸胡人的任不平,突然说道,“你姓李还是姓徐?”
任不平听了,搭在大汉脖颈下的手不由得一缩,慢慢的抬起头来,望向不良人,淡淡说道,“我叫任不平,自然是姓任。”
不良人转脸看了看柳召南,才轻声笑道,“我使人查了你的户籍,先天初年九月生于代州望月县,父母皆亡,无兄弟姐妹。”
任不平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说道,“有问题?”
“哈哈。”不良人突然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指着任不平笑道,“户籍上虽有你的名字。可团貌三年一更,却只有你近十年的模样。况且……说起来,也真是凑巧,望月县那年的手实与计帐恰好因为战乱遗失……”话到一半儿,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淡。
任不平缓缓起身,摇头叹道,“十年?唉,看来记性确实大不如前。连我都忘记自己十年前的模样了。至于手实与计帐……柳帅,这些东西归衙门里的哪个曹?”
柳召南正望着那不良人发呆,不由得顺势接口道,“自然是户曹。他们……耿大头,你……怎么了?”
在他印象中,耿大头一向只用横刀说话,极少言语。正因如此,他才喜欢将之带在身边,作为爪牙。可眼下其人神色张狂,言辞犀利,所言之事句句切中要害,连他听了都有些诧异。
这人还是耿大头么?
“二郎,你是聪明人。不会以为单凭这些小伎俩就能将杂家绊住吧。”贾力士出声了,他手中擎着酒壶,坐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任不平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将军说笑了。不过是些许曼陀罗,不平怎敢拿出来献丑。应该是另有高人,想籍此会友,才让将军受了牵连。”
“嘿嘿,想牵连杂家?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贾力士说完,深吸一口气,左手猛拍前胸,大嘴张开,一股水箭激射而出,方向正是葛袍老者那一桌。
任不平似乎并不意外,笑吟吟的望过去。
老者一愣,还未起身,便被左手边的年轻人拎起来,径直迎上那股水箭。
任不平的脸色却变了,脚踩丁字,右手成爪,向前猛抓。
可惜,还是迟了。
老者堪堪被水箭击中胸前,衣衫尽碎。随着一声惨叫,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往外涌,雪白的胡须顿时成了红胡子,粘成一片。
这一幕发生的快逾闪电,等到众人反应过来,老者已经被扔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任不平走到跟前,怔怔的望着地下的老头,嘴里反复低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错了?”
那行凶的年轻人,昂首挺胸,全无惧色。
另外的中年人猝不及防之下,眼睁睁看着老者受袭倒地,嘴巴张的像只蟾蜍。老半天才喊道,“崔掌事,你疯了?你……”
凶手没有看他,而是望着面色灰白的任不平淡淡的说道,“私人恩怨,跟太常寺的差事无干,你据实上报便是。”
“太常寺?”贾力士终于起身了,拎着酒壶,走过去,看都没看地上的死人,只是不住打量着崔掌事,边打量边问道,“太史令还是太卜令?”
太常寺,位列九寺,地位十分尊崇,属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医六令丞,分别执掌音乐、祝祷、供奉、天文历法、卜筮、医药。
崔掌事目光微垂,置若罔闻。
那中年人转过身,恭恭敬敬的说道,“禀将军,我等受命于太史令。”
贾力士眉头一皱,冷声说道,“太史令一职,空悬久矣,你们受谁的命?”
那人偷眼望向崔掌事,不敢再说。
贾力士三角眼微眯,试探着说道,“太常寺的差事是什么?”
崔掌事默然不答。
这时阿福四人护着女子也到了,刀头斜指任不平,厉声喝道,“二郎,事情出在你的地方,无论是否与你有关,快将解药找出。否则……你我皆难活命。”
柳召南如梦初醒,跳脚喊道,“王……这位小娘也受了无妄之灾。任不平,快快将凶徒制住……”话到一半儿,才想到刚刚贾力士的脸色,估摸那凶手怕是来头不小,便不敢说下去了。
任不平看看女子姣好的容颜,已然明了其身份,心中一叹,望向凶手说道,“崔琦,你所谋之事,与这位小娘无关,切莫牵连无辜。”
话音刚落,耳听“砰”的一声,一只利箭从窗外的夜色中飞来,恰好钉在众人头顶的横梁上,箭尾颤动不已,鲜活的好似一条蹦上岸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