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却更倾向于,他在折磨她。
卿柔枝记得,芳仪宫的董贵妃曾经养过一只猫,那只猫在捕猎时喜欢故意将老鼠放跑,享受追逐戏耍的过程,等到厌烦了再扑上去,一口咬断它的咽喉。
在褚妄的眼里,世人就和被玩弄的老鼠差不多。
享受看到他们恐惧惊惶的样子,等玩腻了,再心满意足地将之杀死。
“母后总看儿臣做什么?”
她蓦地回神,却正好对上那人不偏不倚看来的视线,男人薄唇一勾,轻笑着开口。
她心口一跳,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望着他出神,偏了偏头,轻咳一声道:
“殿下不是一向喜欢梅花香饼,怎不见人呈上来?”
“不必。”
却被他一口回绝,他语声湛凉,听得人心口发麻,“本王最厌恶梅花香气。”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褚妄忽然放下杯盏,盯着桌上那壶酒,平静道:
“这是桑落酒?本王记得,父皇最喜这酒,”他凤目斜睨,对一宫婢含笑道,“你,替本王将这壶酒,献给父皇。”
卿柔枝藏在袖口下的手骤然握紧:
“多谢殿下美意,酒就不必了。陛下身子不适,御医说过,不宜饮酒。”
他笑而不语,只轻扫那宫娥一眼,年轻男人皮肤白皙,五官俊美至极,尤其是那双清澈见底的凤眸勾魂摄魄,宫婢双颊先是一红,不知想到什么,又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不敢违抗,端着托盘,颤巍巍踏上台阶,送至帝后案前。
“陛下,请饮。”
那宫婢声音里夹杂着深深地恐惧,好像送来的不是毒酒而是岩浆,托盘在她手中不住地晃荡着,洒出酒水无数。
卿柔枝指甲深陷进肉里。
“难为吾儿,还记得朕的喜好。”
陛下冷冷一笑,那宫婢蓦地失手将酒杯打翻,桌面顿时一片狼藉。
她立刻跪下请罪。
还没开口,便被士兵拖了下去。
凄厉的叫声之中,褚妄抚了抚袖子,脸色平静道:
“看来,只能由母后代劳了。”
卿柔枝骤然抬头。
他褚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是,竟无一人敢出声制止。
她顿时腰肢发软,瘫坐在凤座之上,鬓发被汗水打湿,猛地明了他早前,去那一趟东宫的用意——
东宫被屠,足够震慑文武百官,将他们吓得如同鹌鹑般一动不动,哪里又敢出言阻拦?!
早知是一场鸿门宴。
却没想到,凶险若此!
“母后?”他提醒。
卿柔枝望向那杯重新斟满的酒盏,眸子里,升起一丝绝望。
却不知哪里起的一阵狂风,将旁边白梅树的花瓣吹得四散,有一片打着转儿,落进了她面前的酒盏。
花瓣雪白,衬得杯中液体澄澈莹亮。她心念一动,立刻指着道:“陛下钟爱白梅,就如钟爱元后,”
她嗓音放缓,轻轻一叹,哀愁不绝。
谁也不知,冷汗湿透后背,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
当初不是长姐,不会有九皇子的一线生机,他这个意外生下的皇子,早就被善妒的董贵妃扼死在襁褓之中。
就算那时他年幼不记事,懿德皇后对他有恩,也是难以抹除的事实!
“姐姐素日最喜在品酒之时,择选三两白梅放于一旁,如今的景色,难免令臣妾想起姐姐,哀思难以纾解。便以此酒,告慰元后之灵。”
说罢,她手腕翻转,将花瓣连同酒水倾洒于地面之上。
席间,顿时有哀哀的哭泣声响起。
今上还是亲王时,元后便嫁给了他。
二人相伴相随、互信互爱,是一等一的贤妻贤后。
元后生前相夫教子,宽待宫人,辅佐陛下登基,护慰朝廷贤良,时刻匡正陛下的过失。
朝中不少老臣都对其感念极深,乍一听闻懿德皇后的旧事,再联想方才在东宫发生的惨剧,纷纷悲从中来,泪湿青衫。
唯有一人冷漠如初,漆黑的眼底无半分动容,像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规律地叩着桌面。
卿柔枝见状,只能闭眼:
“既然殿下美意难却,此酒,臣妾便为陛下代饮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