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柔枝舔了舔唇,强压着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恐惧低声道:“本宫当年救你一命,将你引荐给陛下。”
“你身为北镇抚司最高长官掌管诏狱风头无量,人人恨你怕你。唯独本宫时常向陛下美言,替你粉饰太平。”
“可你是怎么回报本宫的?你杀了本宫的亲叔叔!”她嗓音微颤,质问道:
“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本宫什么吗?”
随着她裙摆迤逦渐行渐近,一股幽幽的清香飘满四周氤氲不去。
那香气自她周身逸散,很是特别,似花香又似果香,极甜极媚,嗅着叫人不自觉地口齿生津、腹如火烧。
一瞬间,水殿风来暗香满。
一串黑色佛珠被宫装女子褪下,缓缓推到少年那苍白削瘦、布满伤痕的手腕上:
“今后在这宫中,你依附于我。永远听我的话,永不背叛,好不好?”
回忆闪过,男人漠然轻笑:“母后的谆谆教诲,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
“儿臣铭刻于心,莫不敢忘。”
他接着道:
“所以您就好好看着,儿臣是如何坐上那把龙椅,君临天下。又是如何将大越的文武百官,悉数铡于刀下。”
浓浓的血腥之气,压抑不住的暴戾。
他果真是回来复仇的。
君父弃他,他便叛了君父;兄弟欺他,他便斩了兄弟;天下人负他,他便杀尽天下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跟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与虎谋皮。
褚妄离开之后,卿柔枝也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营帐。
袖口轻轻一振,取出那个装着毒药的瓷瓶,凝视片刻,她合上眼帘。
难道真的只有毒杀褚妄,这一条路?
女子身影投射在营帐的篷布之上,风鬟雾鬓,清姿窈窕。
一大早,昨儿那少年又来了,一见她张口就道:
“我有句话,你替我带给皇后娘娘。”
他抱着一把剑,声音清朗:
“谢豹覆面,犹知自愧。唐鼠易肠,犹知自悔。”
卿柔枝一夜未睡,闻言茫然不已。
“不识字?”少年皱眉,“那就记着句子,原封不动念给你们皇后听。”
“……”
她默了默:“这是殿下的原话?”
“自然,堂兄被她害过,岂是一句投诚便能揭过的?”少年神色倨傲,卿柔枝却捕捉到堂兄二字,此刻看他只觉面熟。
这人若是褚妄的堂弟,便是亲王之子。
陛下如今只有一位兄长尚存于世,驻守在千里之外的建陵,掌兵数万。
他难道是建陵王世子,褚慕昭?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竟连建陵王也倒戈向了褚妄!
当真是天意要他称帝?!
心脏怦怦直跳,她面上却换了一副惭愧的神色:
“当年事,妾也有所耳闻。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请讲。”
“当初皇后娘娘确是无情无义了些。可这几年她也时常同妾提起九皇子。说她生平最愧对之人,便是殿下。今日有幸得小将军提点,妾在这里代娘娘,向殿下赔罪。”
说罢她深深行礼。
少年诧异:“皇后当真有心悔过?”
卿柔枝正色:
“是。否则也不会派妾前来,千方百计讨好于殿下,投诚明志。”
慕昭露出明了的笑:
“姐姐怎么称呼?”
“妾名淮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