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愣住,褚妄孩子气地笑了起来,那双狭长的凤眸依然冰冷漆黑,笑意不达眼底。他把宫灯递给她,送给她照明: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来找我。”
“找你?”
“对。”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纯真感,清澈明亮,沁人心脾,“如果那时你还想死,就把你的命送给我吧。”
许是站在月光里的缘故,从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微光,引得她情不自禁想要触碰。
他却七窍流血地倒了下去,顷刻化为一堆白骨。
卿柔枝猛地睁开双眼。
“娘娘又做噩梦了?”
“淮筝,”卿柔枝唤着大宫女的名字,慢慢坐起身来,青丝铺洒凌乱。
“我又梦到……他了。”
说来也可笑,那是她第一次撞见褚妄杀人,他刚将尸首推进井里还没来得及清理现场,她便出现了。
怕她投井不但没死透,反倒牵连出他才会与她作那个荒唐的约定,劝她不要轻生。
倘若那时她表现得稍微灵光一点,不那么像个一心求死之人,以他的心性,定是要杀她灭口的。
梳妆镜前,淮筝替她绾发。
镜中,女子脸色苍白,发如流瀑拢住孱弱的肩。
淮筝为她描黛眉,点绛唇,穿戴齐整了才褪去苍白柔弱,显出皇后该有的雍容和尊贵来。
淮筝低低说:
“昨夜大军过了河,驻扎在宛京城外。局势是愈发紧张了。不过,娘娘也不必过于忧虑,九殿下到底是在坤宁宫与您朝夕相处过的,奴婢相信他会顾念旧情的。”
“顾念旧情……”卿柔枝不觉想笑,她与褚妄相识于微末,却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她是皇后,他是皇子,他们曾经同气连枝,共同为陛下分忧。
后来他藏不住野心欲望对卿家下手,他们便不再是他们。
眼下,他是揭竿而起的临淄王。
是反贼,是逆党。
以他如今的手段,怎么可能顾念旧情?只会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举目看向窗外,一片萧条景象。
雪覆枯枝,人声寥寥,无处不弥漫着大厦将倾的颓败。
“陛下情况如何?”
“今早服了一帖药,又昏睡过去,怕是……”淮筝叹气,“董大人已经开城献降,但叛军要求献出和氏璧,亲迎大军入京。”
和氏璧?不就是传国玉玺?
他褚妄当真狂妄,竟要大越重臣亲献传国玉玺,给足了下马威。
忽有人道:“皇后娘娘,卿大人来了。”
卿柔枝立刻起身相迎:“父亲,您怎么来了?”
原本外臣不得随意出入后宫,但时局大变,也顾不得这么多礼节了,卿汝贤是两朝老臣,年过半百,却是相貌堂堂身躯凛凛。一见卿柔枝便要下跪。
“请皇后娘娘,救卿家满门性命。”
“父亲!”卿柔枝连忙将他搀扶起来,眼中带泪,“娘和小妹还好么?”
“家中一切都好。”卿汝贤双鬓斑白,声线苍老而稳重,“老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请娘娘面见临淄王,亲献和氏璧!”
卿柔枝慢慢松开了手。
三年前,她奉陛下之命毒杀褚妄,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并未身死而是被废为庶人流放至苦寒之地,在途中踪迹不明。
如果,去献和氏璧的使者是自己。
只怕见到她的第一眼,褚妄便会拿她祭刀吧。
“再怎么说皇后娘娘您,也是他的母后。”
迎着父亲逼视的眸光,她终是一字一句道:
“好,父亲,我去。”
卿汝贤点头,将一物放进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