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嘴角淡淡含笑,祂浑身一松,霍然重重倒在祂亲手造成的血泥上,泥潭的血土拍岸平息,全身毛发已被染红大半,唯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看着火海中映入眼帘的二人,说不上来的仇恨从竖眸一闪而过,但又很快烟消云散,只剩释怀。
尘埃落定,凡一修落地,陆雪琪快步上前,眼中异光累累,那千变万化的一剑久久在她脑海无法消散:“一修,你什么时候”
“雪琪姐是想问我什么时候会这招的?”
“嗯。”
在青云门,陆雪琪从未见过凡一修修炼过什么道法,哪怕是基础都没有习过,还以为是他太笨学不会,她也就没有刻意去询问,怕会伤到他的自尊心,不曾想凡一修竟早已习得更为强悍的道法法门。
“这招啊”凡一修感叹一声,想起了前世胡思乱想要做剑修的梦,如今却变成实现,倒还有点难以置信,笑道:“是我最喜欢的招式,叫做“万剑齐发”,不过目前我还无法做到万剑就是了,只能做到千剑。”
“当然,还有万剑归宗,万剑归一等。”
“怎么,雪琪姐想学?”
陆雪琪点点头,没有犹豫:“想。”
“以后再教你,至于现在”
凡一修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村庄,虽说火势已经渐渐变小,但还未真正熄灭,而那头狐妖胸腔还有起伏喘息,明显还含着最后一口气。
凡一修牵着陆雪琪来到“狐妖”一丈外,看着奄奄一息的祂,没有怜悯,更没有同情。
他本想举起剑斩落给祂来个痛快,却不想一道浅浅的声音灌入二人脑海之中:“你们所谓的正道,究竟是什么?”
声音分辨不出男女。
凡一修和陆雪琪二人皆相视一眼,深知是狐妖在对他们说话,但都选择默不作答,毕竟眼前的妖可是屠杀了整个村子的魔鬼,让此地变为一场炼狱,如今却问他们“所谓的正道?”,让他们觉得祂在垂死挣扎。
“告诉我,何为正道。”狐妖气息奄奄。
凡一修本不想回答,但见祂那疲倦不堪的双眸充满求知,还有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的样子,便知晓祂已无心抵抗,而那沧桑的眸瞳仿佛错的不是祂,而是这个世界,像是最后的遗言,于是凡一修沉下心来冷言冷语应道:“斩妖除恶,替天行道,便是正道。”
“妖狐”看着他,疲倦的眼神包含着微怒、失望、还有遗憾变化多样的神态好似再对他的回答无法接受,嗤之以鼻道: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正道。斩妖除恶,何为“妖”,难道好妖便也要斩?除恶,那你们正道为何不去斩首屠杀我孩子的恶人,反而任由对方为非作歹至今;如今我自己替天行道屠杀村庄里所有村民,既是行天之事,难道在你们正道眼里,我妖族的除恶就不是在替天行道?”
原来,祂竟是一只母狐妖,也是一名母亲。
数年前便栖息在村庄不远处的山谷之中,平日只有到月夜才会出来捕食,太平无事;直到近几日不巧遇到滚落山崖摔断腿的村民,祂于心不忍,便好心叼着他回到村庄,不想这一次的抛头露面却给祂招来了一场灾祸;
有一次狐妖赶往深山老林捕猎增添粮食时,却反而被村庄贪恋的村民们给偷家,待祂回来时仅剩空巢和陌生的气息;而狐妖一路寻找,不想赶到此地却见到了令祂悲痛欲绝的一幕,只见那雪白仅剩毛发,被人制成一匹又一匹的披帛,瞋目切齿!
祂不曾想自己的好心却反而带来灾祸,自己的孩子被人制成披帛,使得祂彻底恼怒抓狂,血洗了整个村庄,哪怕祂深知会吸引到正道的注意,祂也要血洗村庄报仇雪恨才愿罢休。
只是不想好巧不巧遇到凡、陆二人,不过祂大仇已报,已然释怀。
“狐妖”冷笑:“说到底,你们人族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妖族替天行道便就一定是恶,只要有任何的反抗便是在为非作歹。”
凡一修久久不语,默然才回应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有轮回,苍生饶过谁;他们是你的因,而你是他们的果,你是他们的因,而我们是你的果;一切都已成定局。”
“嘿,定局吗。”祂苦涩一笑。
说罢,凡一修便不容分说了结了祂的生命。
血气刹那消散,祂的妖躯渐渐虚化缥缈,肉眼可见的昕薇荧光在虚空飘散,扶摇直上朝天阔飘去,恍惚间,二人看见荧光之中倒映出祂的身影,而不远处的星河有着十几只小狐狸,正朝祂蹦蹦跳跳的奔赴而来,纷纷跳进她的怀中,亲昵和蔼,安心的沉沉睡去。
而陆雪琪此刻在一旁沉默不语,紧紧牵着的手竟有些发寒,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听上去如此荒谬的话,竟让她的心志在此时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祂是对的吗?
陆雪琪抬头看着璀璨的萤火,又转而看向与夜相融的火烧废墟,微微星火还在燎原,在无尽的黑暗下,显得格外耀眼,却十分寒冷,没有一丝温度,仅有手中的温暖如春。
她抿咬薄唇,淡淡摇了摇头。
不知是对是错,她只能默默埋藏于心中,坚定着师父传授于她对正道的观念。
望舒柔和。
遥远的密林深处,四周一片寂静,清风摇曳婆娑树荫,从林间深处飘来缕缕薄雾,如梦如幻。
只见密林之中,一道极其柔媚、火辣的背影袅娜娉婷,范莹皎洁的秀发披肩,正痴痴低帘望着一口古井,手如柔荑,相扣十指闭上一双娇媚的狐眸,真谛而诚恳,诱人心弦的气质妩媚多姿。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美目盼兮,心有所感,缓缓抬起精巧的小脸,眼波横水的眺望月夜,见到了星辰之下昕薇的萤火,柔弱凄惨,一滴清泪霍然从眼角流溢滴落,荡漾起古井中倒映的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