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艳偷菜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强忍着痛意来到王瑾洺的面前。

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碾子！碾子！奶奶知道错了！奶奶真的知道错了。好孩子，你原谅奶奶好不好？原谅奶奶。”

“碾子，你给奶奶点钱好不好，让我去看病。我病的都快不行了，眼看就要死了，你可怜可怜奶奶，好不好？”

王瑾洺靠坐在车头的位置，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红艳，她头发花白，乱糟糟的，还夹杂着几片菜叶子，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让人受不了。

王瑾洺想了很多很多，距离上次他回来才过去了一年，周红艳就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看她的状态，估计也活不了多久，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次周红艳没有再说什么让他伤心的话，他刚想开口。

“碾子，做人要有良心，要不是你克死了你爹你爷，我也不至于轮落到这种下场。我才是你亲奶奶，林绍芝那个老娘们不是啊！你把给她花的钱，给我，给我好不好？”

王瑾洺听到这话，自嘲的笑了笑。看吧，心软就是容易受到伤害。他刚才竟然还动了想帮她的念头。

他弹了弹指间夹着的香烟，烟灰四处散开，连同他刚才萌生出来的同情心，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这辈子，缺的东西很多，还真不缺钱，但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花一个丧门星的钱，你不怕被克死吗？”

王瑾洺又恢复之前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从后备箱拎出给王建设两口子准备的礼物，转身就离开了。

周红艳想追，但她疼的实在是厉害，不敢走路，只能趴在地上慢慢的爬。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也越来越多。

周红艳羞愧难当，掉头往家里爬去。

平生第一次，她生出了后悔的念头。

她坐在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炉灶前，看着那个破瓦盆底里煮着的豆角，心里充满了苦涩。

水咕嘟咕嘟的冒着，豆角煮熟了，周红艳狼吞虎咽的吃下那些煮豆角，饿的抽搐的胃被填满，让她短暂的感觉到了快乐。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身上舒服了好多，也有力气了，那里也不那么难受了，她像是好了一般。

趁着这个机会，她跑出去，跑到人家的菜园子里又摘了一些豆角。

今天是八月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的月亮也不例外，又圆又亮，跟银盘似的。

周红艳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又难受了起来，她赶忙架上火煮豆角。

一定是太饿了，是的，一定是太饿了才会这样。

周红艳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觉得自己身上疼的厉害，难受的厉害，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那一瞬间，她觉得死了才是解脱。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之前，碾子没有生病，儿子也没有去抓药，儿媳妇也没有跑，他们一家五口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她天天在家里看碾子做饭收拾卫生，儿子儿媳和老头子在地里上工赚公分，每个月老头子发了补贴金，家里就会割肉打打牙祭。

每当这时候，碾子总会垫着小脚，费力的夹起一块肉，送到她的嘴边。她则是笑眯眯的摸摸碾子的头，告诉他奶奶不吃，给碾子吃，碾子吃了长个。

突然间，周红艳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就躺下了。

旺盛的火蛇扑出来引燃了她的衣服，她感受到了火苗烧灼在身上的痛意，她张了张口，想喊救命，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喊不出声，只能生生忍受着火烧的痛苦……

那一刻，她后悔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碾子……对不起……”

可惜，一切都晚了。现在是夏天，天干物燥的，她用石头垒的炉灶旁边就是干柴堆。

她倒下的时候，炉灶里的火烧了出来，引燃了她的衣服，也引燃了她身下的柴堆，就这样，在熊熊烈火中，周红艳结束了她这一生。

“快看，那火好大！”

“哎呦，是不是起火了，看那个位置是周红艳家。”

“唉呀妈呀，快去瞅瞅，她可是挨着俺家，平日里她天天中午爬进俺家菜园子偷菜，俺都没跟她计较。但这次是要烧房子的节奏啊！不行，俺得去看看。”

李月琴也不乘凉了，忙不迭的往家跑，众人也怕火烧起来殃及到自己家，都拿着拎着水桶，去灭火。火灭后，众人一阵唏嘘。

周红艳死了，尸体被烧的乌漆嘛黑，如同木炭一般。

“唉！造孽啊！造孽啊！”

王建设感叹了一句，周红艳生生把自己给作死了。但凡当初善良点，现在她过得日子，都能羡慕死旁人。

周红艳没有人管，后事自然也没人出钱帮着整理，最后还是现任村长，出于责任心，弄了一个草席，找了两个胆大的人卷了，抬到坟圈子里挖了个坑，草草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