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在老江湾彻底绝后了！

他后悔，不该偷偷地给颜百灵下那种麝香保身丹。自己做的事太阴损，老天爷开始惩罚他了。

刘蹦子几次来家请示村里的工作，他只有四个字：“你看着办。”

三牤子在那惹不起房中的地窖里能藏多久，谁也说不准。总之他这头牤子已经是一头无处可去，憋得半死的废牛了。

更为讽刺的是，在他心里一直十分肯定的庄大憨，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是，那就更难堪了。谁能想象，父亲和儿子成了连襟！

不过他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把庄永红的肚子搞大的。自己把庄永红嫁给孔老二不到四个月，她就住进了县城妇产医院，抱出来一个憨头憨脑的儿子。庄大憨为什么会那么决断说跟自己没关系？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庄永红临死之前跟庄大憨说了什么？留了什么证据？

他不敢去查，更不敢去问庄大憨。如果这一谜底揭开，他怕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万般无聊，他想起了老朋友朱老三。

孙洪发缓步来到朱老三家，朱家没人。打听邻居才知道，他们一家连老三国一家都去了庄兰馨的幼儿园。

孙洪发还没走到小广场，就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庄兰馨的幼儿园前面停着一辆崭新的大客车，客车前面还披着彩绸，挂着大红花。迎面侧身，赫然写着渔窝棚村校车！

江六姑手牵着儿子和一帮村民正在围观。

只听朱老三对江六姑说：“这是庄大憨给出的主意，我儿子上下班，正好接送孩子。又熟悉又安全……”

听到庄大憨三个字，孙洪发没靠前，转身就走。

他上了防汛公路，一直往北走想去沙榆岗子，颜百灵的江鱼馆儿。江鱼馆儿那里正聚着一帮人。在走近一点才看清，老荞面指挥着修锤子小鱼须篓往下摘牌子。

他连忙走过去：“老乔，你们在干啥呀？”

老荞面：“呵呵，孙书记呀。颜百灵把这房子房场卖给合作社了，大憨和何天亮要在这里建秸秆儿压块儿的厂子。”

孙洪发以前曾听庄大憨提过一嘴，当时还以为他跟贾浩明吹牛。没想到这么快就动工了。

他问老荞面：“多大个厂子，能占这么大一片地呀？”

老荞面：“这我不懂。你问何天亮。”

何天亮把手里的工具放下：“孙书记，我们是从韩国引进的机器，五条生产线。大约得用五十个妇女吧。”

“怎么还用妇女呀？”

何天亮：“这种工作不用什么体力，别的地方也都用女工。一年两三个月的工期，每个女工能收入一万到两万不等。反正买衣服化妆品，柴米油盐足够。”

他暗骂颜百灵，卖鱼馆儿也不跟他打招呼。要知道这片地皮的使用权当初还是他孙洪发批给颜百灵的。

孙洪发没法想象，庄大憨的一只手已经紧紧攥住了他的脖子！

庄大憨再次开着车来到了孔黑妮儿的家门口。车一停下，本村刘四瞎子的儿子二敢子就跑过来了。

孔黑妮儿从房里迎了出来。

大憨告诉她：“车上有一头猪，你和二敢子把它卸下来弄到猪圈去。”

黑妮儿和刘二敢子往下卸猪，大憨大有坐在一边看着。

大有从车里探出头来问：“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打耗子，憋死牛！三牤子逛荡不了几天，还得回老江湾来。我给他铺好了路，下好了食儿，只要他敢回到渔窝棚……”

“你小子啊，要说好，你就是救命菩萨；要说坏，你就是要命阎王。那颜百灵呢？”

“等着吧，拿下那个杀人犯，孙洪发就死定了！”

把猪放进猪圈里，孔黑妮儿来到大憨跟前：“哥……”

庄大憨：“刘二敢子暂时没啥营生，就让他帮你杀猪。工钱怎么给，你俩商量。那头猪算我送你的本钱，杀了卖了再去买猪。明天我在修锤子修理部旁边把那卖肉摊儿给你整上。”

孔黑妮儿眼泪在圆圈里直打转：“谢谢哥。”

“记住，这些日子杀猪刀不能离身，晚上睡觉都得枕在枕头底下。刚刚开张，得辟邪。”

要是一般的姑娘早就害怕了，可孔黑妮儿不一般。有一把杀猪刀，她啥都不在乎。不过她没意识到，大憨说辟邪是假的，防人才是目的。

渔窝棚依然风平浪静，江上，不管有没有鱼，孙洪福和桑嘎啦每天都开着那艘机动船到沟汊里下挂子网。孙洪发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到村委会坐着去。

又是黄花采摘的时候，颜百灵每天都在黄花甸子带人采摘黄花子，然后焯水去毒。够一车之后再由庄大憨或小鱼须篓开车运走。

人们谁也没在意，孔黑妮儿又出摊儿了。依然在修铁匠的修理部和江六姑家中间摆摊儿卖肉。

她的生意不错，老荞面新学了一手儿黄花菜小炒肉。到黄花甸子摘花赚钱的女人宁可少赚十块二十块的，也要的带回点去过毒的鲜黄花菜，再买点猪肉回去给家里人尝鲜。

三天五天过去，奇迹出现了。孙大王出山了。

孙洪发来到孔黑妮儿的猪肉摊子前，他要亲自买肉，而且出手不凡，一次买了十五斤猪后鞧儿！

孔黑妮儿的生意爆火！

大王下山也就罢了，孔黑妮儿只觉得新奇却没留心；买了猪肉，王后也出宫了，跟老荞面学做黄花小炒肉。

江六姑当新鲜事儿说给胡秋云，胡秋云可没当闲话听。她知道王雅凤厨艺不错，但孙洪发从来不自己买菜呀，何况一次买那么多。那时候可没什么冰箱冰柜。

两口人吃十五斤猪肉的黄花菜小炒肉，也不怕撑死！

庄大憨一拍桌子：“两个人吃不了，四个人也吃不了，那就是五个人或六个人！”

孙三牤子和崔老屁就在附近，甚至八成就藏在屯子里！

庄大憨不想再睡觉了，老江湾每一个夜晚都有杀人犯在活动！

老江湾那么多形形色色的渔窝棚，被干警们排查了一多半，而且依然在继续，不管是孙三牤子还是崔老屁绝没胆子在那里逗留。老江湾凡是有人家的宅院谁也不会更不敢窝藏杀人犯。村委会人多眼杂，至少还有个看院子的老沙鲴鲈，孙洪发也不敢把三牤子藏在自己家里。那样一旦出事，他就得直接被带走了。

渔窝棚空房子不少，能住人藏人的……

胡秋云退掉的那座小院——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