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有:“灯婶儿,咱也忙了五六天啦。大憨那边又有好消息,要不咱们今晚弄俩好菜……”
叶渔灯:“社里不能出钱。要喝点么……,我出钱!”
叶渔灯掏出两百块钱:“李颖,去小白楼买点熟食青菜。大伙今天尝尝你的炖江鱼!”
初春时节,拉拉岗子上的二排缸里只有鲫鱼和五条黑鱼棒子。所谓棒子在江湾是必须超过一斤、不足五斤的黑鱼,低于一斤的叫橛子。商量一下,李颖和老荞面弄了三道鱼菜,炖鲫鱼、煎鲫鱼,凉拌生鱼片儿。
尤其是凉拌生鱼片儿,老荞面的手艺和任何鱼馆儿的都不一样,他是在家自悟的。按老荞面的指导,李颖忐忑不安地把三道鱼端了上去。
没想到,满桌子人轰然叫好!叶渔灯和王雅梅、董金花还接连给她敬酒……
李颖那天晚上喝多了,是王雅梅顺路把她送回去交给她爹李八碗子的。
来到家门,李颖的警醒劲儿一放松,立刻软得跟一滩泥一样……
王八岗子又出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事!
李颖家的两间小房着火了,李八碗子被烧死了!
那天晚上,李颖确实喝多了;确实被王雅梅送回到家里去了。可是第二天上午,李颖确实是从王雅梅家里出来的!
李颖从王雅梅家里出来,径直回到家里,王雅梅一直陪着。可是两个姑娘离开那两间东倒西歪屋没多久房子就着火了……
拉拉岗子的人没人打听,黄大片儿什么都不知道。
屯子里的人都知道王雅梅的倔脾气,更清楚野鸭子不好惹,都满腹狐疑但谁都不敢乱说。
当刘蹦子带着村民赶过来的时候,孙家的房子已经烧得落架了。天黑之前,人们才从废墟里把一具烧得焦煳的尸体扒出来。
孙洪发打发人把李颖从拉拉岗子叫回村里。
“你家房子着火,你不知道?你爹都烧死啦!”
“他是自个找死的!火是我放的。”
“你自个放的火?为啥?”
“问你表哥去!”
孙洪发何等聪明,他立刻明白个中原委。李八碗子干出什么荒唐事,他没法追问。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羞愧自杀,更没必要追究。
他披着大衣,在废墟前面来回走两步:“这个八碗子,喝酒不知道加小心。喝多了,房子着火都不知道!烧死活该!”
孙洪发不想追究,治保主任刘蹦子可按捺不住了。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个大案子,他要立功,他要破案,他要在孙大村官儿表现一下自己的才能!
大白天房子着火,蹊跷!李八碗子一个大活人,房子着火不知道往外跑,更蹊跷!
他跑回村里,闯进值班室就抓起了电话机。
他还没拨通派出所的电话号,一只手按住了电话机。
是孙洪发!
“你要干什么?”
“书记,我觉得李家着火的事儿太蹊跷,我要报案请派出所……”
啪——!孙洪发一个大嘴巴抽得刘蹦子晕头转向,嘴角流血!
“书记,我……”
孙洪发怒不可遏:“滚回去,让你爹教教你怎么做人!”
刘蹦子吓得不知所措,捂着腮帮子逃了出去。
刘蹦子的爹,千年马屁精鲇鱼须刘子玉虽然中年围着孙洪发打溜须,可是孙大汪的心思他实在琢磨不明白。李八碗子之死实在蹊跷,可是他为啥发这么大的火儿啊?
搞不好,儿子的治保主任要保不住。
思考了老半天,刘子玉决定带着儿子去向朱老三求教。向朱老三求教那就不能空着手,刘子玉赊了两只大公鸡宰了,装进帆布兜子里带着儿子上了王八岗子。
进屋落座,朱老三劈头就问:“你们爷儿俩是为李八碗子家的事儿来的吧?”
刘子玉:“朱会计圣明。我这儿子猪头狗脑,办事糊涂,也不知为啥……”
朱老三冷笑道:“治保主任是什么?就是大村官儿的一条狗!让你咬谁你才能咬谁。你要是不懂住人家的心思,连自己家的人都想咬,揍死你都活该!”
刘蹦子:“可是李八碗子被烧死……”
“你给我闭嘴!谁不知道着火之前李颖和王雅梅去过他家。一个是书记的小姨子,一个是他表侄女,你咬上谁能行?”
刘子玉一拍大腿:“对呀!无论整出谁,那都是一场操蛋官司——”
“在胡说八道你们爷儿俩拿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谁家官司操蛋?是孙家王家还是李家?”
朱老三看了看那两只肥肥的公鸡:“孙大村官儿就是有城府,有水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你好我好。李八碗子一天不喝酒就他妈丢了魂儿了。喝多了,火着起来了。那么点儿个小房子,那么多破烂东西烧火柴,烧死他有什么奇怪?”
刘家父子不吱声了。
“你想报案,警察来了查谁呀?查野鸭子,查王雅梅?这两个人跟孙大官儿哪个不比你关系近?我告诉你们,真要查了王雅梅你们今后连孙家的门儿都别想进!”
刘子玉听得大汗淋漓:“他妈的,我这儿子脑袋一定是被狗屁呲了!人家是至亲骨肉,咱们跟着掺和啥呀。可是朱会计,孩子被书记赶出来了,你看这……”
朱老三:“这还不简单。你和孙书记那是啥关系?赶上书记在家,你亲自登门把话说开了。他不照样回村上么?”
高人就是高人,一句话拨得云开见月明!
孙洪发出钱,把李八碗子埋葬了。
埋葬了李八碗子就等于埋葬了他侦查出来的李颖和庄大憨、拉拉岗子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