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庄大相和麻凤娟东拉西扯，直到菜上齐了也没说明白到底要干啥。

颜百灵只好退到屏风外边，坐在一把椅子上伸着耳朵听里面说话。察言观色，庄大憨对孙异群果然面无表情，虽然言语交往，多数都是礼貌应付。跟她的态度远不如跟自己那么实在。

只听庄大相说：“兄弟，有件事我这些年就想不明白。”

“哦？”

庄大相：“你说你啊，那时候可是三江市最大的建筑公司经理啊。怎么说不干就不干啦。”

“我看不上陈家龙那个官少爷！”

孙异群：“听这意思你跟陈家龙是老相识？”

庄大憨：“他奶奶的，在查干浩特我差点没揍死他。我回三江市不到半年他爹就调到三江市了。冤家路窄吧？”

庄大相：“我也奇怪呢，你在建筑工地打工不到一年吧，就升任经理，干得风生水起怎么突然去卖粮食啦？”

“我干妈要我做粮食贸易，我就过去了。不到半年陈家龙就把建筑公司搞垮了，我又得回去。好好的粮贸公司被陈家龙整成了联丰玉米深加工，坑绷拐骗，巧取豪夺，年年赔钱。”

“我回到建筑公司，干了一年多他们还要动换我。一气之下，建筑公司解散，我带着分红就回老江湾了。”

庄大相夫妇不禁浩叹：“你要还在建筑公司，我们也不至于这么难呐。凭你这能耐回老江湾当农民……，唉！”

庄大憨喝了一杯三江大麯：“把事儿想简单啦！他奶奶的，我本想我的户口土地都在渔窝棚，回来种地有啥难的？咱有点钱有一膀子力气，头一年哪怕种上两亩地，人能吃得饱再干下去就不愁啦。可是，第一年就整得颗粒无收！还差点儿没叫人烧死！”

麻凤娟问：“谁他妈这么歹毒不开眼？”

庄大憨：“表面上就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娘颜百灵！”

听到这里颜百灵不禁面红耳赤，心跳不止。

只听庄大憨接着说：“其实还是陈家龙，那个葛嘎牙子就是他放出的爪子，他们正愁着找不到我，正撞上颜百灵，俩人一搭个是老江湾的，颜百灵想不上当都难。后来修路，他又放出来个司慕云，把个孙异群偏得满嘴燎泡。”

孙异群一拍桌子：“庄大憨，你明知道是他捣鬼为啥不整他？”

“没有真凭实据，都是我的推测。他爹是三江市副市长，诈骗款能要回来已经万幸了。我已经跟他明争暗斗多少个回合，要没他爹保着，他早死八回了！”

孙异群冷哼一声：“你在老江湾窝着，更斗不过他了。再有能耐，也就是个农夫，能咋办？”

庄大相：“说到底我也是农民。可是我宁肯在外面吃糠咽菜也绝不会来。农民太受欺负……”

庄大憨：“是啊。农民自己种的粮食赚不到钱，拿农民的血汗赚钱的正是那些吃农民、喝农民，无止无休诈取农民却打骨子里瞧不起农民的王八蛋！比如这个陈家龙，一斤苞米只给农民六毛钱，他一转手就是一块六！赚钱的是不种地人，真正种地的不赚钱，家家穷得要死啊。”

庄大相：“你觉得回老江湾种地，真能行？”

庄大憨：“行不行你看着！有句话叫民以食为天，老农民就是这个国家的天！天要塌了，就算是皇上也得饿死！不把老江湾农民的粮食卖上天价，老子这辈子死不瞑目！”

麻凤娟：“你是喝多了吧，就一片老江湾，你一个庄大憨，能饿死谁？”

庄大憨：“十多亿人口，八亿农民。哪朝哪代不是农民推翻的？什么美国呀，德国呀，根本没几个纯粹的农民，只有中国一家一户一份土地，赚不赚钱听天由命。他们听的天是谁？不过是陈家龙那种有权有势却狗屁不是的贪官奸商，他们的命是啥，是一锅煮糊了的粥，谁说的都对，就自己的事做不了主！”

庄大相：“我听说去年你把大苞米卖到一块八，祖宗价。”

“农民天天盼着自己的土地多打粮，自个的粮食多卖钱。可是三天卖不出去，粮食就成了他们的愁！只要能见到现钱，多丧良心的价格他们都急着卖。一年又一年，欺负农民就成了其他人的习惯。农民种粮，种富了贪官奸商，却种穷了自己！一块八不过是俄罗斯人的收购价，外加运费而已，拿稳自己的，圈住够得着的，直接卖到极点。饿死那些奸商王八蛋！”

麻凤娟：“全国每个县都出个庄大憨，那有些人真得饿死了。”

“嫂子，这句话你算说对了。全国我做不到，可是我会尽量多的联系那些有良心的种粮人卖粮人。饿死他们不至于，但我要让他们知道粒粒皆辛苦，黄金有价粮无价！俄罗斯大鼻子已经被我拿捏得死死的，陈家龙等着喝西北风吧。”

庄大相：“联系大鼻子，是不就是那次救我闺女兰馨？”

庄大憨：“是开始做粮食买卖的时候。苏联多强大？可是一旦变成俄罗斯，我们的大米苞米对他们就是金子！为什么？他们饿！不珍惜粮食，不尊重农民，他们就活该饿死！跟俄国人做粮食买卖陈家龙赔钱，那是因为他鼠目寸光。我们赚钱是因为我们顶住了他们的命门！城里人现在越来越有钱，那好啊，他们越是有钱我们的生意越是好做！”

庄大相：“再怎么做他也是大苞米，中国可是产粮大国，就老江湾这屁大个地方能控制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