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秋收,庄大憨要收网停船了。
孙异群告诉庄大憨,朱会计已经做好了统计报表交给了孙洪发。憨梅再不交占用塔头沟的费用,村里就要上报了。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交钱买地面,不然就得把猪群挪出塔头沟。
他沿着马兰坡岗顶一直往东走,一道漫长弯曲的黑土岗子生长着稀疏的榆树。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骆驼脖子。在骆驼脖子和塔头沟之间,是一片黄沙覆盖,长满杂草灌木的慢坡。这里本来是村里林业队的用地,分产到户之后林业队黄了,这片地也就荒废了。
这片荒地现在被庄大憨盯上了。
他和王雅梅从抚远老母猪嘴子买回来的二十多头种猪渐渐长大,接近性成熟。如果进入繁殖期,王雅梅那个小猪舍根本满足不了这么多猪的饲养。必须尽快想办法建新猪舍。
庄大憨一步步走下骆驼脖子,进入黄沙坡那片荒地。虽然是沙地,因为雨水充足,上面还是长满了杂草灌木。野枸杞的尖刺,扎得他皮肉生疼。难怪人们不来这里开地种庄稼,沙地坡大,根本种不了庄稼。可是这地方,高燥开阔,背风向阳,下坡就是塔头沟。是建猪场的绝佳场地。
可是听孙异群前几天说的话,孙洪发、朱老三绝不会轻易让动这片荒地。他还得动脑筋。
在灌木丛中,不知什么东西在沙坡上掏了一个大洞,洞口外堆起一大堆沙土。狐狸?
在庄大憨的心里,对狐狸又一种莫名的敬畏。
庄大憨来到塔头沟,找到正在放猪的王雅梅。
王雅梅:“我看你在黄沙坡子上面转悠半天了。要干啥?”
庄大憨:“你的想法,在塔头沟建猪舍不合适。地势太低,太潮湿,土层太软,猪舍立不住。”
“你想在前岗子黄沙坡上盖猪舍?孙洪发、朱老三能同意么?那是苗圃地。”
“对付他们得找机会,动脑子。对了,那上面还有个狐狸洞呢。”
王雅梅:“瞎说。狐狸才不会离屯子这么近安家呢。”
“不信我带你去看看。不过得多加小心,野枸杞太扎人。”
两个人来到那个洞口前,王雅梅仔细看了那洞口:“呵呵,幸亏你以为是狐狸洞,没敢靠前。今晚请你喝酒,在胡姐家。这是獾子洞,这种败家玩意最能祸害庄稼。”
“为啥呀?”
“胡姐养鸡赚钱了,感谢你。不过傍天黑你得帮我做件事,完事才能回去喝酒。”
大憨有酒就兴奋,满口答应。这根本不是狐狸洞,而是獾子洞。那时候东北的狗獾还不是什么保护动物。
獾子每年的寒露季节,入洞休眠。来年的清明以后才出洞,休眠期长达六个月。秋天是獾子最胖的季节,也是出油最多的时候,人们一般釆用下夹子,这个季节,獾子为了储存更多的脂肪,频繁出洞采食,所以夹中率较高。
獾油在上世纪那个年代,是治疗烧伤或烫伤最有效的药物。獾肉是美味,獾皮戗毛太硬,远不如黄鼠狼、狐狸皮值钱。
獾子是有思维的,它必须处处小心,才能生存下来,要是一不小心,一失足便终生遗憾,送了小命。人要是能捉到獾子,就必须比獾子更聪明。獾子洞里一般都是多只在一起,洞口的夹子铁链一定要长,夹住后,獾子会离洞口远一些,不影响里面的獾子出来。再有就是挖洞、水灌、烟熏……
王雅梅的法子很特别,她拿来一根新煞绳,煞绳在洞里可以随弯就弯伸进到洞里。
绳头上拧上铁丝,把带有铁丝的头,放进洞里往里续,绳子不走就绞一绞再往里续,突然感觉绳子那头有獾子在咬,大憨和雅梅抓紧绞绳子,越绞越紧,直至绞紧后,就往外拖,拖一回,再绞一绞,继续拖,再绞,再拖,拖出了洞,好大一只獾子,足足有四十多斤重,身体圆圆的,后脊梁胖的溜平!
獾子的毛俗称三节毛,底根为灰色较长,中间白色,黑尖。很是好看,但是獾皮是不值钱的,它不属于细皮,它的毛是扎人的,它可以铺,可以当坐垫,对痔疮有一定疗效。
抖开绳子,大憨伸手就去抓。雅梅尖叫道:“不能抓!”
那獾子一翻身,禁着鼻子,呲着白森森的牙齿,“咐咐咐——”的低吼着向庄大憨示威。王雅梅挥起木棍一下打在那狗獾的脑袋上,獾子一垂脑袋,又栽倒了。
大憨傻愣愣的看着王雅梅。
王雅梅惊魂甫定:“傻子,被这玩意咬一口还了得,它能一口咬破铁锨!”
“我的妈呀,好险!”
“里面还有一只,掏出来!”
王雅梅又把煞绳续进洞里,继续绞,果然又绞到一只。两个人往外拖,洞里也使劲,拽不动,拽着拽着冷不丁一松,接着再拽就又能拖出挺远,晃几次就拖到洞口,又是好肥的一只獾子。
这片黄沙坡地从此留下个名字,獾子洞。后来大憨和雅梅的养猪场主场区,老江湾就叫獾子洞猪场。
原来王雅梅只会捉獾子,却不会剥皮熬獾油。以前捉了獾子都是交给父亲老水耗子处理,可是熬出来的獾油却都被老水耗子偷偷买了高价。东邻西舍有了烧烫伤,根本买不起。这次有庄大憨帮忙,她不肯再让老水耗子插手了。
胡秋云足足熬了五罐头瓶獾油,炖了一盆獾肉,还要做几个小菜。庄大憨虽然馋涎欲滴,可是坚决拒绝吃鸡蛋。他和小拱豆儿一样,吃鸡蛋吃怕了。
三个人晚上九点多才坐到餐桌前。
一边吃喝,胡秋云笑眯眯的端详着庄大憨和王雅梅,青春洋溢,齿白唇红,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儿。
二两酒,说说笑笑之间就喝了下去。三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院子内忽然想起了一阵高亢响亮,嗝儿嘎的鹅叫!随着就是一声女人的尖叫:“庄大憨,你干啥呐?出来给我看大鹅呀!”孙异群的声音。
胡秋云一皱眉,摔下筷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