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车来到一座小院跟前，王雅梅拍着木栅栏门，开始叫门：“老乡，老乡——！”
大憨停下车，跳下来。
这家院子也很奇特，没有鸡窝，鸡都蹲在房檐下的架子上；没有鸭架，鸭子都趴在雪地上伸着脖子，找粮食吃。汪的一声，一条大黑狗从房门里窜出来，大憨下意识地把王雅梅向后一拉。随即家主人出来，喝止住黑狗。那老母猪带着猪崽子转进一堆茅草窝里躺下了。
两人说明来意，主人十分热情，将他们请进家中端上茶水。
原来这家主人汉姓佟，是赫哲族人。聊起养猪卖猪，这里的风俗，猪都是散养，也不往市场销售。猪崽子都卖给本镇人，像他们这么远奔来的，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老佟为人热情实在，按卖给镇邻的价卖给王雅梅，随便挑选。
王雅梅在老佟家选了一公三母是个猪羔子。老佟又领着他们又走了几家，王雅梅一口气又买了十二头母猪仔，两头公猪崽。
再想买，钱却没了。这种偏远的渔村，存折儿不管用。
大憨详细的记录了老佟家的地址，约定再来就找他，才拉起王雅梅上车。
老佟看着他俩：“你们两口子再来老母猪嘴子，千万到家啊！”
王雅梅满脸含笑：“多谢佟大哥，我们一定再来。”
返回海青镇，买了仔猪饲料，王雅梅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就剩十块钱了。
十二头仔猪，装了半个车厢。王雅梅看看大憨：“就剩十块钱了。”
大憨笑道：“我要不把你拉上车，恐怕你买饲料的钱都得花了。我这还有二百，够油钱了，回家。”
小解放可不是红旗轿车，来的时候大憨就走了三天三夜。回去一路还要照顾小猪仔，走走停停，速度更慢。
在佳木斯吃了晚饭，天就黑了。大憨找了家宾馆可是摸摸口袋，还是掉头出发了。
夜越来越深，开车的大憨直打哈欠。
王雅梅让他把车停下，拿着手电到后面车厢检查了一遍苫布和猪笼，返回驾驶室。
“不要再往前开了，就在这睡一会儿。天亮了再走。”
庄大憨没回声，已经仰靠在座椅上睡着了。王雅梅拿起大衣给他盖上，自己也歪在了座位上。
天亮，王雅梅不但没觉得冷，反而感觉很温暖。睁眼一看，自己和大憨脸贴着脸，抱在了一起。皮大衣已经掉在了一边。
王雅梅一动身，大憨哼的一声睁开眼睛。
两个人惊呼一声，各自坐好。看看大憨，脸都红到了耳根上，她自己也觉得脸热心跳。
大憨磕磕巴巴说了一句：“我、我、我，我看看车厢去。”说着开门下车了。
王雅梅心噗噗噗跳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再看车窗外，大憨蹲在路边用积雪搓着脸，然后站起身一边擦一边往机车这边走过来。
大憨钻进驾驶室，关上车门。
王雅梅低声说道：“开车走吧，到前边镇子吃口饭去。”
大憨从钱包里拿出那二百块钱塞给王雅梅：“这些钱，这一路，你安排吧。”
到了镇子里，在一家超市前停车。王雅梅下车，到超市里没一会儿，端了两盒方便面走出来。上车以后又从衣兜里掏出两瓶热水。
吃饭喂猪，继续前进。
进入牡丹江地区，便上了绥满公路，车窗外风雪迷离。
车速跑不起来，王雅梅说道：“看来我们今晚又得在车上过夜了。”
庄大憨：“回去可不能这么说。就说一路住旅店，一人一个房间。像在抚远招待所那样。”
王雅梅：“怎么？你怕村里人说闲话？”
庄大憨：“呵呵，我怕什么呀。村里人有关我的闲话还少么？一个死过老婆的鳏夫。我是怕你，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别因为出门买了一趟猪崽子……”
“我不在乎！”
“哦？”
王雅梅说：“王八岗子上，越是说别人不正派的，自己心里越是有鬼。我二姐最能说你搞破鞋，后来怎样？还不是自己主动上门钻进了你的被窝？江六姑整天说这个破鞋，那个破鞋，自己是个啥玩意儿谁不知道？我俩就算一个住牡丹江一个住哈尔滨，只要回到渔窝棚，他们照样说咱们住一起了。不记得那回你和朱四丫？你们人还没到家，闲话已经满天飞了！”
“颜百灵已经被抓了。”
“哼哼，还有江六姑、孙异群、王雅芬呢。你呀，心里一直抹不去朱四丫，要不然……”
大憨没再说话，凝神的开着车往前走。
车到亚布力一带，狂风渐起，飞雪骤降。车只能在一个山根的小村子里停了下来。就近借宿，两个人敲开里路边的一家房门。
这家只有两间茅草房，一家三口挤在一铺小火炕上。
大憨好说歹说，主人家才算同意留他们一夜。但炕上是没他们的位置，只能在灶房的茅草堆上对付一宿。这家主人跟老母猪嘴子的老佟相比，一个是火炉一个是冰窖。大憨把一张破门帘子铺在茅草堆上，让王雅梅躺一会儿。
王雅梅：“累了一整天，你也歇歇。”
“可不敢睡着了。这么大的风雪，车上的猪崽子离不开人。猪笼子是钢筋焊成的，压不坏。就怕半夜温度太低。”
“那怎么办？这么大的风，总不能笼火呀。”她趴在大憨耳边“跟房主人说说，把猪笼子搬屋里来。”
“哼哼，你觉得这家房东能行？”
“肯定不行。”
“就算人家答应了，你看着小房子，往哪里放那些猪笼？”
“那可怎么办呐？”
“你先睡吧，我自有办法。”
王雅梅哪里睡得着？身边这个男人虽然一直静静的坐着，可是在她心里几乎就是个谜。他要是在城里，无论做什么事业都会做得蒸蒸日上，为什么偏偏回到老江湾来？孔老二家和孙洪发家本来无冤无仇，他为什么事事跟孙洪发过不去？离开江湾那四五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最关键的，自己对他的那番心意，他到底看出来没有？要不是深知他念念不忘朱四丫，她真想现在就扑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