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人在将死之时，是真的有预感吧。

允褆感觉自己今晚便要走到生命之尽头的时候，就把身边的人都赶出去，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书房，找出发妻生前曾戴过的簪子。

他就那么握在手中，嘴角含笑。

允褆心中清楚，皇阿玛和额娘都不喜欢他的发妻，伊尔根觉罗氏，觉得她既善妒身子又不好。

这样的女子，是不旺夫的。

可这又怎么样呢？

他就是喜欢他啊，她吃醋也好，折腾妻妾也好，跋扈也罢，他都喜欢，喜欢又需要什么理由呢？

她想要儿子，那自己就只去她那儿，只和她呆在一处，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侧福晋生了儿子，她想养在身边，他也愿意随了她的心意。

就算是儿子被养死了，他心中有些埋怨，可也并不多，你说他绝情也好，冷血也罢，他确实心里头就只能装下她，能原谅她所有的错。

自己也有错，不该让她生那么多孩子的，早早亏损了身子。

发妻没后，他也就失去了斗志，若不是还有女儿，他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世界上苟活下去。

允禔又想起了额娘，那个从小疼爱自己的额娘，她什么都为自己着想，自己也是极其孝顺她的。

可是……

对于额娘当初对发妻的做法，他心中的疙瘩与埋怨始终不能消除，是以这么多年过去，母子之间总是不冷不热的。

还有皇阿玛，他年轻的时候，觉得皇阿玛那是真的很疼自己啊，他把自己捧得高高的，和太子爷一般高。

他让自己觉得，自己也可以有希望问鼎大位，可以把胤礽拉下来，可是这一切都是他以为……

皇阿玛……

他不过只是想让自己成为胤礽的磨刀石罢了，可惜当胤礽这把刀磨利之后，皇阿玛又开始害怕刀会伤着他。

皇阿玛又亲手把胤礽这把刀，给弄废了、钝了，最后变成一块废铁，而自己这块磨刀石也没用了，被丢弃在一旁。

“皇阿玛，你可曾有过后悔？若不是你的操纵，儿子和二弟，也不会闹成那个样子。”

记得小时候，他们关系是多么好啊，甚至还一同躺在榻上睡觉、谈天说地，他说他要在战场开疆扩土，二弟说他要像皇阿玛一样当个明君。

到底是从什么起，兄弟之间的感情开始变味的呢，他也记不太清了。

好像是自己有了嫡庶观念后，还是额娘想当皇后以后来着？

哦，是太傅讲说嫡庶之道，说起按汉人的规矩，庶子就只能辅助嫡子，他不是特别服气。

而皇阿玛则安慰自己，满人不讲究嫡庶之分，家业应由贤能者继承，是为立贤而不立嫡长。

允禔苦笑：“不能怪皇阿玛啊，到底还是我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又想起了老八，那个从小就谄媚、到处曲意逢迎的八弟，文人们交口称赞的八贤王。

这也是个可怜人，皇阿玛瞧不上卫氏却还是同她生了孩子，孩子出生又一直活在生母低微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