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天气逐渐转暖,犹已至初春时节。然三清山地势高耸,山上温度依旧犹如隆冬,寒气逼人。纵使已是多日不见下雪,山中依旧积雪皑皑,不见化去。
华天派主峰京峰之上,八方武林宗派云集,各门弟子皆着各自门派服装,按派列队。掌门宗主一一坐于高台之上,互相招呼打完,静坐下后纵观整片擂台,旦见白云压城、雾雪皑皑、青松摇曳、苍鸟翱翔。
文相逢扶着大病初愈的黎半娘坐在沈山水后面一排,青雉长身立于沈山水一侧。他左右看去,待见到楚恭礼背后坐着的楚卫恩后,才微松一口气,将眼拉回擂台。
沈山水向四处扫了一眼,见高台上坐的人与前几日试剑夜会中的位置顺序差不太多。只是夜会中参与者皆需戴着一顶面具,着统一服饰,他看身份皆凭猜。如今大家未戴面具,各个身穿各自门派衣服,一眼看去,擂台上青蓝白黑一片威风颜色,好不气派。
他又将眼看向一侧,李七戴着面具拉着元善站在一旁,二人看起来并不显眼。
纪中行站在高台上纵声道:“各位,如今北辽犯我边界、夺我领土、杀戮百姓、抢夺钱财……所做之事罄竹难书!此仇如若今日不报,他日我民众必将遭受更残酷的灾难。朝廷兵力不足无法与之抗衡,我民间武学之辈便更应该为国献力。”
“今我华天派邀各位上山举办选宗大会,旨在选出一个武艺高强、智谋超群的胆识之辈以担任我武林大宗主之职,请命朝廷,调遣武林之力北上抗辽。”
话毕,底下纷纷传来喝彩之声,各个振臂高呼、神情激昂,颇有一番豪杰壮心报江山之志。
纪中行抬臂压了压底下众声,又道:“选宗大会,首选武艺。今日我们将分上下两场比试,各路豪杰不分门派、无论地位皆可上场比试,待选出最终的大宗主之后,我华天派还将献出前不久由汴京城沈员外相助献出归山的《三清心经》,供各位赏读。”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喝彩。沈山水见纪中行提及自己,便礼貌地站起来,微笑对底下拱手作了礼。
杨定宗作为华天派首徒,自然要打头阵,他与师父纪中行对视一眼,受到后者点头默许后点足进了擂台。随即上来一青年,二人拱手行了礼后便开始对打起来。
那青年并非是杨定宗的对手,不出十招便被杨定宗一剑逼下擂台,败了下来。连着五六场,上来的门派弟子皆被杨定宗所败,在场众人一阵心惊,叹道华天派果然是当今武林最大最正统的武学宗派,名不虚传。
仅杨定宗这一个首徒,便压了在场一大半的宗派二代弟子。
楚卫恩心中不服,上前一步正要点足飞下,却被楚恭礼拦住。楚恭礼道:“恩儿,你伤还未痊愈,莫要胡闹,让你师兄下去。”
一旁的黑衣男人听罢,对师父拱手点了点头,纵身轻跳至擂台。
那男子是青山派首徒,名罗息,此人平日里行为处事极为低调,以至于他青山派几人在三清山待了近半个月,众人却只记得青山派二代弟子中楚宗主的女儿,楚卫恩。
罗息使的是把长槊,长大而厚重。加之他本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攻向杨定宗时,绕步弯腰、舞槊横扫,动作迅猛凌厉,劈截拦勾无所不能。
杨定宗一把长剑鲜少与长槊相对峙,渐渐落于下风,防守五十来个回合后败下阵来。
杨定宗收起长剑,上前对罗息拱手道:“不知罗大哥竟有如此武艺,定宗甘拜下风。”
罗息见他败下阵后依旧风度不减,并且主动上来称赞,便也拱手回了礼。随后又上来四五个挑战者,其中不乏有江湖游侠、高手,皆被罗息一柄长槊连逼下台。
上半场时间还未结束,罗息的名字便传遍了整座山峰。
台上纪中行见此,丝毫不因自己的弟子被打败而恼怒,反而对楚恭礼大赞道:“我本以为青山派出了一个楚小姐这般的巾帼女侠已是特别,不想楚宗主这首徒更是个深藏不露的猛虎之辈。”
“猛力有余,匪气过重。”忽听一人在旁评道。众人扭头一看,原是继当派宗主武旭才。原来方才那最后一个被逼下擂台的正是他继当派的首徒。武旭才顿觉自己丢失了颜面,开始嘲讽起来。
楚卫恩白了他一眼,楚恭礼却礼貌道:“我这徒儿自小凄苦,少年时曾在江湖中浪荡了数年,做了几年盗徒,因此招式中才留了些匪气。”
“我当是哪来的野人呢?原来是盗徒出身。只是楚宗主,你青山派连首徒都是这种出生,底下其他的弟子莫不也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吧?”武旭才虽然问的是楚恭礼,嘴却对着底下一片武林人士,故意抬高声道。
“你……”楚恭礼一时气急,不知如何回他。罗息站在擂台之上,却是一眼都没有给到武旭才。他本就不善言辞,加之处事大咧、性子粗旷,丝毫不在意他人评价,此时一双眼透着如狼一般的精光,专注地盯着擂台下的人群,等待着下一个上场者。
楚恭礼正语塞之时,忽听得沈山水在一旁笑着叹道:“武宗主的弟子倒是继当派名门之后,只是这名门传习下来的功夫,与这草莽招式相抗却抵不过二十招,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武旭才气急,回道:“这匪徒动作野蛮粗鲁,我等正宗的招式自然不敌他,败下阵来也属常理。”
武旭才说完仍不解气,突然站起来纵身跃下台去,站到罗息对面道:“小子,我来和你对几招。”
底下众人一阵兴奋。选宗大会选的是武林大宗主,各门派宗主下场比试实属正常。众人对这次大会的期待便是宗主之间的比试,只不过武旭才作为第一个比试的宗主,上台的时间有点快,毕竟上半场还未结束。
罗息丝毫不惧,对武旭才浅浅行礼后,提起长槊便攻了上来。长槊左右横扫,进退刺来,凶猛无比。武旭才本想着赤手与他较量,最终难抵槊头锋锐,拔出一柄银色长软剑,反攻向罗息。
武旭才虽性子刻薄,但武功着实惊人。只见他手中软剑出招犹如游蛇,快速狠辣、游刃有余,不出几招便缠上罗息的长槊卷挟而去,将其狠狠掷在地上。
罗息兵器被扔,赤手冲上来一顿拳脚。他虽擅长使用重兵器,但失了长槊后手脚之术依旧勇猛,只不过出招有些失了章法,相斗数十回合后不得不败下阵来。
罗息捡回自己的长槊,对武旭才握拳拱手行了个礼,退出了擂台。
台上站着一代宗主,将底下原本跃跃欲试的小辈唬得失去了斗志,皆不敢上来。场中喧闹片刻,从台上下来一人。沈山水定眼一看,原是武名派宗主赵集功。
武名派、空山派、问天派皆是一些小门派,武学招式不敌继当派,恐怕难敌。沈山水摇摇头。
果然如他所料,赵集功的砍刀不敌软剑,也败了下来。紧接着空山派二宗主刘一鸣、问天派长老苍浪一一下来与武旭才对战,皆一一落败下来。
沈山水背后的青雉在一片喧闹之声当中悄悄退了出去。纪中行稳坐高台,侧头看了眼徒儿杨定宗。杨定宗会意,对柳辰儿和边野二人嘱咐了几声,也退出了众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