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善将眼转向右侧，见那黎半娘坐在屋内一阴影里，瞪着一双厉眼正端倪着自己。

这老婆子不过是个疯子，她可不怕她。这般想着，元善便踏进了右屋。

那老婆子指着地上的松木拐杖吩咐道：“帮我捡起来！”

元善眼珠子快速一转，也不动身，呆呆地摇了摇头，假装自己听不懂。

黎半娘哼了一声，眯着眼盯她道：“小丫头，莫在你祖师奶奶眼皮子底下装。你祖师奶奶我当年搞这些名堂的时候，你娘还在你婆的肚子里哩。”

元善见被拆穿，嘻嘻笑了一声，缓缓走到那地上的拐杖旁，一脚将那拐杖踢出丈外。

黎半娘一怒，狰狞起脸吓她道：“你敢踢我拐杖？！”

“有何不敢？”元善的嗓子也不嘶哑了，声音带着笑意，清灵且甜美。

“这下不装了？”黎半娘呵呵道。突然她猛地凑到元善面前，做出鬼脸威胁道：“老婆子我杀的人比你吃的饭还多，你怕是不怕？！”

“哦，是吗？”元善呵呵一笑，也不避开她，只将下巴一扬道：“我昨夜只吃了一碗饭，但却杀了八个人。不知这个数超没超过你？”

黎半娘一震，不可思议地瞪着元善。她今早浑浑噩噩地走在山间，确实听得路过的弟子有在讨论昨夜京峰北坡有八个人被一小丫头所杀之事。

她惊道：“你就是昨夜那丫头？连杀了八个人？”

元善一挑眉，掰了掰手指道：“本来只杀了七个。后来我转念一想，这‘七’字与我师父的名字重合了，恐坏了我师父的气运，便只好顺手又杀了一个。”

“你！”黎半娘气得双手直抖，指着元善的脑门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旁人都道黎半娘是个疯子，却不知她外表疯癫，内心却清明如许。

可这丫头却完全与她相反。

“你……你般歹毒，皆是你那文弱书生样的师父教的？” 黎半娘怒问道。

“你想知道？”元善笑问她。她脸上虽笑着，背在身后的右手已是从袖中暗摸起一根银针。

这疯婆子方才骂自己的师父，当真该死！她凑近黎半娘，抽出右手向她脖颈探去，未料手中银针还未抽出，就被黎半娘用手肘一拦，停在了半空。

黎半娘喝道：“你这妮子想做什么？”

元善将银针迅速隐去，余光见门外有了人影，将自己的手抽回，啪地一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而后飞速蹲在地上，小声抽泣了起来。

黎半娘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满脸气得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文相逢急忙踏进来，将手中药汤放在一旁桌子上，蹲下去扶她。

文相逢问道：“怎么了？”

元善装回木讷的样子，捂着脸指了指墙角的拐杖，又指了指黎半娘，小声道：“疯阿婆让我捡拐杖，我不捡，疯阿婆便扇我。”

“你放屁！”黎半娘吼道。

文相逢望了望黎半娘方才被自己包扎好的双手，轻叹了口气，抚上元善的脸，声音柔和道：“小妹妹，不能撒谎的，黎大娘手掌才……”

文相逢话还未说完，突然见面前那女孩笑着打断她道：“谁说谎了？”

元善眼中露出狠厉，伸出一掌迅速拍向文相逢右肩，将她猛地向背后一锋利桌角推去……

文相逢连退数步，被刚踏进屋来的人揽肩扶进了怀里。文相逢一抬头，见背后正站着沈山水。

几分钟前，沈山水将李七引进房内与他攀谈，旁敲侧击打探他的身份。

沈山水道：“我见先生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文气，并非练武之人，为何对《三清心经》这种武学心法如此感兴趣，甚至不惜连夜爬上山来参加鉴会？”

李七轻摇头道：“倒也谈不上有多感兴趣，不过是听人说这《三清心经》乃数百年难遇之典籍，固顺道看看，纯粹是带着小徒来凑凑热闹而已。”李七说的话滴水不漏。

沈山水笑了笑，拎起桌上的一茶壶倒了盏茶，递在李七面前道：“先生请用茶。”

李七顿了顿，双耳判断出沈山水手中茶盏的位置，而后凭着惊人的感触力伸出双手精准地接了。他道：“谢沈员外。”

沈山水笑道：“先生客气了。”

这李七告诉他，自己是明州人，乃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徒儿是自己九年前在街上捡到的，那时她才三岁，他见她可怜，便收留做了自己的徒弟，九年来二人相依为命，似如亲生父女。

沈山水道：“我看令徒不似先生，似乎有些武功在身上。”

李七笑道，自己平日里除了教一些道儒典经、唐诗宋文之外，也会给她读一些武术心法、药草医书。“后者皆是些不入流的心法，她也只学得一些皮毛。”

沈山水点点头，抿嘴笑了笑。正要再问什么，忽听得隔壁传来一阵怒吼，那声音是黎半娘。

李七一愣，偏头探去，意识到元善并未跟自己进来房内，想是方才那声吼叫与她有关，急欲站起来出去寻找，却被沈山水拦住。

沈山水淡定道：“先生且坐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沈山水对青雉道：“青雉，你陪着先生喝喝茶。”说着，自己踏出了房门。

正踏进文相逢房内，便遇到了元善推文相逢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