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弟子从未见过如此宏大的场面，他们裹了裹衣裳，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切。

要让如此庞大的山体和建筑回归，所需的法力之盛他们根本无法想象。

男子方才明明已经历一场鏖战，又为白龙所伤，现在强行运用过于浩大的法术，对身体的损伤不言而喻。

祈云敛的手背上，透过皮肤已隐约可见交织的青筋，他唇色发白，眉宇深皱，可身姿却依旧临风挺拔，风穿梭过他的长袖，惊起乍乍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恢弘的建筑跃然眼前。

青砖黛瓦，富丽雅致与从前的云敛宫阙如出一辙，只是整个山体崩陷不可复原，所以比印象中的矮了许多。

几名弟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感叹：“仙尊当真厉害啊！”

只是下一句还没来得及出口，面前驻足之人早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御剑而去，原地留下一道显眼的昼光云气。

祈云敛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他法力所及之处，甚至可以将物品恢复至破坏前分毫不差，连床榻上曾被压出的痕迹都一一复原，唯独上面的人——消失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他作为定情信物交给敖小小的那只装着魔物毒血的瓷瓶滑落在床的边缘，看样子只差一步就会掉落下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吱呀——”

力道虽不大，但余震依旧顺着地面传递到了床沿，白底青的细口瓷瓶滚了两圈，最后还是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奇怪颜色的液体溢出来，“滋啦滋啦”地激起一圈黑色印记。

就好像是被舍弃扔掉的东西努力发出最后一声嘶吼，昙花一现，终归于平静。

祈云敛眉目一沉，转眼却看见明丹走进来。

她不似往常那样穿着红衣，反而身着一套清爽利落的淡黄长衫，头发半拢半垂，左耳上方簪着一支桂花小钗。

“仙尊。”明丹依旧客气地行了个仙礼。

“她人呢？”祈云敛甚至连名讳都没提及，但他确信明丹明白他问的是谁。

明丹闻言暗暗勾了勾嘴角，可那表情看上去却更像是自嘲：“仙尊应当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她方才醒来后便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在屋内，敖小小和凤墟仙君都不见了，但从那时的状态看来，若凤墟仙君当真已抽走了敖小小的龙筋，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想至此，明丹只觉得恶心。

祈云敛有些讶异，他没想到平日对自己尊敬有加之人竟会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但他还未开口，却见明丹又朝他抱拳道：“仙尊，此次我来是向您道别的。”

祈云敛抬眉，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年来多谢仙尊教诲，只是近来愈发觉得自己与这上仙界无缘，恳请仙尊准许我回下界缥缈林。”

祈云敛朝她腰背看去，果然没看见折桂剑。

他道：“那你可知晓，上仙界并非是尔等小妖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已入仙籍之人，如要回到下界，必须过仙桥，入沉渊，经历抽取仙骨、淬断仙髓之痛，换而言之，你的所有修为都将毁于一旦。”

所以古往今来，只有犯了错被贬下界的，却从没听过谁会主动要求回到下界。

“明丹知晓。”明丹垂下眼，显然去意已决。

祈云敛沉吟不语，片刻后才说：“好。”

他虽不解，但云敛宫阙从不强留任何人。

“多谢仙尊。”

明丹抱拳，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推门而去。

当淡黄的背影消失时，最后一抹亮色随之熄灭，整个屋子重又恢复死寂。

祈云敛终于撑将不住，骤然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