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辛苦而郁闷的暑假过后，蒋婷婷开始读初三了。如果把读书比作爬山的话，现在她要从山腰要往山巅上爬，难度比从山脚爬到山腰增加了十倍。

从山脚爬到山腰蒋婷婷都已经累得浑身虚汗，体力不支，从山腰到山巅的辛苦更是可想而知，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几乎累死在山道上，结果还是没有考上高中。

以前有贾志全，还可以想办法走走后门，如今这条路断了，中考失利就读不了高中，朱廷桂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她所有崇高的希望，远大的抱负，瞬间统统破灭了，只散落了一地不可收拾的碎片，她的责骂如狂风暴雨一般倾泻在女儿身上。

蒋婷婷那瘦弱的身体竟毫无知觉，她已经彻底麻木了。

盛怒之下，朱廷桂想把女儿赶出家门，正如她所言，这样不争气的东西，留着何用？倒不如撵走干净。蒋如贵死命拦住了。

虽然女儿中考落榜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要如此绝情绝义地把她赶出家门，他实在做不出来，女儿已经竭尽全力了，和那些因为偷懒耍滑而科场失利的学生不可同日而语。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赶走了她，将来依靠谁？自己现在已经六十岁了，每天药瓶子不离身，往后的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何苦如此给自己作孽？

“考不上高中就考不上吧，我还不信，非得上了高中才能活得下去。”

没过多久，蒋如贵听一位老同事说，x市卫校正在招生，只要通过入校考试，再交纳一定数额的赞助费，便可就读。

蒋如贵闻之大喜，深谢了老同事，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婆。

朱廷桂素来瞧不起卫校职校之流，认为只有考高中上大学才是人生正途，可如今女儿已经科场折戟，也失去了挑三拣四的资本，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她思忖了半晌，不冷不热地说道：“读吧，总比呆在家里吃白食强，也许能学出点名堂也说不定。”

几天后，蒋婷婷去参加了入学考试，老天保佑，她顺利过关了。

x市离家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不可能住在家里，她只能去读住校。

长这么大，蒋婷婷还是头一次离家出远门。去学校报到那天，她来到母亲摊子上跟她话别，母女俩抱头大哭了一场。

哭完后，朱廷桂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女儿殷切叮嘱了几句好好学习、给爸妈争口气之类的话，便目送她走了。

蒋如贵送女儿去学校报完名，安顿妥当后，也要回去了。

临别之际，蒋如贵拉着女儿的手，眼含热泪，嘱咐她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习量力而行，不要太过劳累。

“如今离得远了，爸爸妈妈照顾不了你，凡事都得靠自己，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娇气了，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记着爸爸的话，也让我和你妈放心。”

蒋婷婷哭得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地说：“爸爸，你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你年纪大了，上下楼梯要格外小心，每天记得吃药，我国庆节就回来看你和妈妈。”

蒋如贵含着满眼泪，连说好的。

父女俩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回到家时，天已黑尽了。

蒋如贵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黄大姐见了，假惺惺地劝了他两句。

蒋婷婷走后，最不习惯的人除了她爸妈外，就要数吴世人了。

他俩是同病相怜的难姐难弟，在一起的时候还可以相互倾诉一下苦恼，抒发抒发郁闷，如今突然走了一个，另一个就感觉心里没了着落，诚惶诚恐，手足无措。

姐姐中考失利后，老妈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如果说以前压力有一千斤的话，现在足有一万斤，摆在他面前的只有华山一条路，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几番想要缴械投降，临阵脱逃，又怕被枪毙，只好可怜巴巴地硬着头皮往前冲。

结果可想而知，他姐姐和蒋婷婷都未能完成的宏伟目标，他又岂能完成？他耗尽了所有的心力，几乎把半条命都给搭上了，最终还是落了个折戟沉沙的下场，他的成绩在班上甚至排名倒数第六，比姐姐还要惨不忍睹。

连续遭遇沉重的打击，黄大姐气得几乎疯掉了，她都没有力气再打儿子了，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表情痴呆，神思恍惚，失眠和厌食症一时都患上了，说话经常颠三倒四，答非所问。

朱廷桂怕她真出什么事儿，一个劲儿地劝导宽慰她要想开点儿，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连高中都读不了，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我听人说往后就是扫大街，都要高中文凭才行呢。”黄大姐抽抽噎噎地说，一想到这儿就伤心不已。

“胡说，哪有这事儿，你别听他们瞎说八道。”

“文化低了就是不行，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歧视，将来只怕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

“哪里，你想多了，亲家，世人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养不活自己？”

“聪明个屁，我看他就是头蠢猪，天字第一号的大蠢猪，要不然怎么会考得这么差劲？”黄大姐激动不已地说，一提到这儿就气塞胸膛。

“你也别责怪世人了，他也不想这样，这大概就是命吧。”

“读不了高中，以后怎么办啊？”黄大姐满脸绝望地说，为儿子的未来忧心不已。

朱廷桂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一条出路，“可以让世人去当兵。”

“他那样子，人家肯要吗？”黄大姐大不自信地说。

“怎么不要？又不是近视眼，又不缺胳膊少腿，哪点比别人差了？”

黄大姐一听也是，忙问：“关键是现在还招人不？”

“我帮你问问，每年暑期都要招的。”

“那就有劳亲家了。”

“不用客气。”

没过几天，征兵公告就贴出来了。

吴世人在老妈的监押下，硬着头皮去应征，不料竟然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