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怪,他长得也行,身板也行,那女客包了他,给他住最贵的厢房,怎么就一次都不来看他呢?”
“他这人也是闷得住,天天在房里面看书读诗,很少出来过。”
楼下的声音并不高,但奈何沈时纣耳力好,他坐在二楼房间的雕栏窗边,将下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该不会是那女客有了旁的公子吧?那日我瞧见她的穿戴,想来是不缺人的。”
“又可能是嫌他不够听话柔顺?这人的性子,确实是不大讨喜。”
“脸倒是还看得过去,算是上品。”
“咱们公子苑还缺长得好看的男子了?若是那女客下次来,我非要缠上去跟她说两句话不可,那么个女客,可不能叫人跑了。”
“可不是,那么漂亮个女客,搁我我也上,怎么就瞧上了那个哑巴了?”
下面的话越说越离谱,沈时纣的眉头也越蹙越紧,一股奇怪的焦躁在他身体里蔓延。
他回想起之前他与白青柠第一次见面,难道真的是他性子不讨喜,所以白青柠才不来看他?
待到一个月后,他又要回到那个狭窄的小屋子里去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本来也不期待那个女人。
他正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隐约间好像有人说着什么“来了来了”。
沈时纣心里一紧,他下意识地站起身,顺着自己的窗户往下看。
窗户本就是半开着的,窗口上摆着一个花盆,里面种着一丛碧绿的草,一靠近,就能嗅到淡淡的草木香气,沈时纣的上半身一侧过去,就嗅到了那股清雅的草木香。
他向下一望,就能瞧见白青柠的身影。
白青柠头顶着一方斗笠,远远地走过来,她才一进门,便有不少公子都迎了上去,绕着她说话。
沈时纣的心渐渐下沉。
那些公子们每一个都生了一张好脸,气质不俗,弹琴吹箫不在话下,围着白青柠的都是在公子苑里被登得上台的牌子。
他比起这些人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优势。
沈时纣捏着木窗的指尖渐渐泛青,他缓缓地放下了木窗,隔绝了一楼里的喧嚣。
都与他无关。
这本来也不是他要的东西,等他养好伤,他自己就会想办法从公子苑离开。
沈时纣重新坐回了桌子旁边,拿起了那本书继续看。
书上的文字纸落云烟,一个个从脑海中走过,却都进不了他的思绪,他的手指几次搓过纸页,又将那纸页搓出了一个小小的褶皱。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沈时纣的脊背骤然绷紧,他盯着手里的书看,一边看一边想,那个女人要进来了吗?
如果那个女人要和他做那种事,他今天该如何拒绝?
说不定根本不会进来,会中途被别的公子给拐走,他不如那些公子嘴甜,哄不得这位女客开心。
一个个念头纷纷扰扰的在脑海中闪过,纸页上的褶皱越来越大,正当他翻页时,他的屋门被推开了。
“阿奴。”
沈时纣听见那个女人放柔了声调,唤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起的名字,从门外走进来,声线温润的说:“收拾些东西,我们可以走了。”
沈时纣浑身一颤,他讶然的看向门口。
公子苑是个迷人眼的地方,处处都是浮翠流丹,红木青瓦,唯独那女子立在哪儿,如林下清风一般,摘下斗笠后,和他微微一笑。
沈时纣的手一抖,撕开了手里的书页。
——
沈时纣被赎走的时候,整座公子苑的人都来瞧热闹,他们都羡慕沈时纣的好运气,七嘴八舌的跟沈时纣叮嘱。
“能被赎走最好啦,找个好女人过日子,日后老老实实的,可别再进这种地方了。”
“被养外宅也不错,仔细着伺候她,女客嘛,只要你在床上有两分本事,再听些话,便能得些宠爱。”
“哎呀,我们这档子身份,只能以色侍人了。”
“到了人家外宅里,可别总绷着脸啦。”
“是啊,说赎你就赎你,五百两银子呢,她可真舍得。”
“这个女客可真是喜欢你,你可得伺候好了。”
一片纷纷扰扰中,沈时纣紧绷着脸,有些不忍卒听的闭上眼,然后被白青柠领出了公子苑里。
怎么办?这个女人要把他养起来了。
——
沈时纣前脚刚被带走,龟公就喜滋滋的找了个地方数钱,数着数着又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舍得,他就多开价了嘛!
龟公的念头才刚转到这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似乎有人在往他的房间里走,小厮不断地在赔罪,但根本阻挡不住那个人的脚步声。
“客官!这位客官!您且留步,您说的那个公子呀已经被贵客给买走了,奴才们不是不领您去开私客的,到时候那位贵客已经把人带走了。”
“客官,哎呦!客官,您给银子也不成啊,人真的被带走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到了门前时停下了,龟公把银子收好,才刚打开门,还没看见是谁来了,迎面就被一个男人一脚蹬在了地上。
龟公“哎呦”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脸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个凶悍的男人。
对方一身武打短襟,四十多岁的模样,眉目沉稳,虎目正脸,见到沈时纣时,先是眯起眼睛定定的盯着沈时纣的脸搜刮了一圈,然后直接对着龟公甩出来一张画像来。
“人在哪?”
画像上的,赫然是沈时纣的脸。
龟公战战兢兢的把白青柠把人买走了的事说了一遍,这男人拧着眉头,冷冷的说了一句:“把这个女人的模样给我画下来,你若敢有半点欺瞒,我就送你下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