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去寻娘家相助,但白家人却只想讨好将军,甚至还要求她自请下堂,不过她后来意外落过一次水,险些死了,因此重病缠身,卧床不起,白家人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
再后来,将军与她说,秦家最近事多,她休养不好,就叫她去秦家山的祖宅休养,因为祖宅清净,待她休养好了,就接她回去。
秦家祖宅也就是她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但是这个祖宅年久失修,根本没有能住的地方,她本带来了六个丫鬟,后来也都各自找理由回了秦家,有的是说回去取东西,有的是去替她打听事,但是去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都再没回来过。
只剩下一个两个半月前,她在路边上捡回来的哑奴一直跟着她,照顾她。
她本以为,将军会接她回去的,可是当她看到那管事嬷嬷的阵仗时,又觉得不太对。
门缝被风吹开,木板“邦”的一声撞到了白青柠的肩膀上,定是撞出了一片青,但白青柠已经顾不上刺痛了,她茫然地撑着门,看着院子里的人。
管事嬷嬷身后带着秦府的家丁,手中持着火把与棍棒,不断地往里冲,哑奴挡在门口,赤手空拳的在挡人。
这是白青柠第一次看见哑奴动手打人,呼啸的吼声都遮盖不住哑奴的拳声,木棍与火把被拳头砸断,哑奴如同一头入了羊群的猛虎,扑杀而至。
他比北风更凌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上刀兵”,白青柠才惊醒般的回过神来,她尖叫着喊了一声“住手”,本想冲出门去,却在抬脚时一个踉跄,直接扑跪到了地上。
青萝裙摆如莲花坠落般铺散于地面上,雪花落到了她的乌发间,砂石擦破了她的手掌,白青柠却顾不得了,她在北风中咳着喊道:“放肆!你们怎敢殴打我的奴仆、擅闯我的别院!将军知道了,会把你们统统发落、打出府中的!”
她本以为自己喊过以后,这群人会收敛或害怕,但她话音落下之后,却听见那嬷嬷讥讽的“哈”了一声。
“你还以为你是将军夫人呢?”那嬷嬷抬起脸来,讥讽的拔高了嗓门喊道:“将军已经以战功向皇上请旨赐婚了,等赵大小姐嫁过来,就是正经的将军夫人,你一个庶出的女子,不懂规矩,冲撞蛮横,靠着偷来的姻缘享了三年荣华富贵,已是泼天大恩了,你还真以为你配得上将军夫人的位置吗!”
白青柠听到了嬷嬷的话,犹如被当场泼了一桶冷水一般,人都木住了,几乎要在这雪夜里化成一座冰雕。
直到哑奴闷哼一声,满身鲜血的挡到她的面前时,白青柠才如梦初醒。
“不可能。”她的泪如同珍珠般滚落:“将军还有夫人,圣上怎么可能赐婚?我未犯七出之罪,将军也没有休我,将军说了,他会接我回去的。”
“就因你未犯过七出之罪,又不肯自请下堂,所以我才会来这一趟,你以为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吗?呵,我是送你上路的。”嬷嬷被胭脂涂的猩红的唇一咧,冲白青柠狰狞一笑:“你只有死了,将军才能名正言顺的娶妻。”
白青柠浑身一颤,昂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嬷嬷。
为了另娶她人,将军竟然要她的命。
“不可能!我是白家的二小姐,你敢动我!我要见将军!”白青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她才刚站起来,哑奴已经用手一把将她捞起、拖拽着她把她拖回屋里,并且一把将木门甩上。
“哈,便是将军亲自叫老奴来的。”隔着一扇木门,白青柠听见那头的嬷嬷喊道:“这一趟,赵大小姐给了老奴一百两黄金呢,奴婢说啊,将军夫人,您且醒醒吧,将军早已与白家人商量好了要将你弃置了,将军给了白家一场泼天富贵,白家自然不要你这么个庶女,若是没有主子点头,奴婢怎么敢过来?你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早些自请下堂,又何须落得这个下场!”
那嬷嬷的声音比外面的北风更冻人,白青柠被哑奴撑着身子,人却像是丢了魂魄般,愣愣的看着哑奴把屋内的木床推过来挡住门。
外面的人想破门而入,哑奴便用自己的身体挡着,他身上的伤口迸裂开,血腥气扑到白青柠的脸上,叫白青柠回过了神来。
“哑奴。”
哑奴抬起锋锐的眼眸,就看见那玉一样的人儿站在那,唇色苍白,了无生机的说:“你走吧,他们要的是我的命。”
哑奴在推门,抬不起手,他做不了手语,所以只能拧着眉望着她。
白青柠猜想,哑奴也许是想说,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不能走。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白青柠在这一刻,对秦山岳与赵红珠恨到了骨头里。
当初嫁过来非她所愿,分明是造化弄人,可偏偏所有人都把罪过落到她的头上,仿佛是因为她,才会造成这个结局,又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应该退让,应该感激涕零的交出自己的所有。
可是,她又做错过什么?
她到了秦家后兢兢业业的照顾所有人,但每一个人却又都看不起她。
她到死,竟只有一个哑奴陪着,最后,这哑奴还要被她给害死。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火烧的烟气,白青柠听见外面有人在喊“烧死他们”,白青柠恍惚间,看见头顶年久失修的横梁裹着火焰,对着她重重的砸了下来!
白青柠怕的向后一退,但根本躲不掉,她只看见一道身影扑过来,挡在她身前,抱着她一起倒在了地上。
这是白青柠第一次离哑奴这么近,她能够听到他猛烈的心跳,能够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息,能够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每一道疤,也能望到他的眼底。
白青柠以为他的眼眸应该是凶悍的,冷冽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对视的时候,那眼眸却格外温柔,像是藏着漫天星河,倒映着白青柠的脸。
她看见他的唇瓣动了动,然后伸出手,试探性地落到了她的眼睑下方,带着薄茧的温热手指擦过脸颊上的泪,只是他擦了泪,手上的血却啪啪的向下掉,他怎么擦都擦不净。
再然后,头顶燃火的梁柱落下,一切归于沉寂。
那夜的火映亮了半边天,那夜的雪飘了满座山。
也只有那夜的北风知道,他想说的,不是什么“你救了我,我不能走”,他从头至尾,想说的只有两个字。
别哭。
——
浑浑噩噩中,白青柠做了一场梦,犹如在沙海沉浮一般,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她浑身好痛,头好昏,四周还有人在吵,过去的一切都像是画卷一样在脑海中闪过,直到某一刻,旁边的人大力的摇醒了她。
“夫人!”有人在她耳边急吼吼地喊:“您快别睡了,不好了,将军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