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到了。
一大早,凌燕秋和凌燕黎就背着背篓,拿着镰刀,跑到野地里去割艾草、菖蒲以及其他草药。本来凌燕秋提议去后山割药草的,但凌燕黎听说后山闹妖怪,死活也不肯去,弄得凌燕秋哭笑不得。
药草上泛着露珠显得格外新鲜,不一会儿,她们俩就割了满满两背篓药草回来了。将艾草和菖蒲和在一起,再分成一小捆一小捆,然后挂到大门及各房门口,整个院子里都散发着浓郁艾草和菖蒲的馨香。
用过早饭,薛易明、凌燕黎、凌燕秋三人带着一篮子粽子和鸭蛋,到「沁园春」茶楼给老板道谢,感谢茶楼老板一直以来能让「如意班」在他那儿唱戏,有一定稳定的收入。本来只需要薛易明和凌燕黎去就可以的,奈何凌燕秋想上街逛逛,也就与他们一起了。
其实,他们本可以午后来茶楼唱戏的时候送,只因茶楼老板要陪妻子回娘家,午后不在茶楼,这才跑一趟,过来道谢。
端午的日头就是毒辣,才巳时三刻,热度就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还是不要逛了,和我们一起回戏班吧!”凌燕黎用手挡住额头,希望能遮挡点阳光:“日头太毒,很难受!”
“我不怕。”凌燕秋提着篮子,一边说一边跑到树荫下躲着,微笑道:“走树荫下就好了呀……放心,我午时三刻一定回来。”
“不用这么赶的。”薛易明伸出双手,帮凌燕黎遮挡这毒辣辣的日头,奈何却遮挡不了多少,可画面却极其温馨,让人羡慕:“午后也没你的戏,你想玩儿多久,就玩儿多久,只要你耐得住这毒辣辣的日头。”
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凌燕秋有些出神,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温馨的画面,只可惜一切都是泡影,呐呐的说道:“我又不是铁打的……你们俩快回去吧,别被这日头晒化了。”
两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凌燕黎嘱咐道:“出门的时候也没带伞,待会儿到街头,买把油纸伞遮阳吧!”
听凌燕黎这么一说,凌燕秋很是满足,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女子:“燕黎,你真好!”
一人逛街的好处就是不用迁就另一个人……也许是因为日头太毒,很多商贩都收摊回家了,只有少数的躲在树荫下,继续做着生意。
想着好姐妹凌燕黎的好事估计也快了,自己得送一份像样的礼物才行,于是来到一家布匹店,准备买一匹大红锦缎,给凌燕黎做一床喜被。
“老板,这匹锦缎怎么卖?”凌燕秋拿着一匹大红锦缎仔细观察着问道。
老板看着客人选的是大红色的,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笑着回答道:“姑娘好眼力,这匹大红锦缎正适合拿来做嫁衣和喜被,先在这儿恭喜您了。瞧瞧这锦缎的质地,也不贵,一匹只需三两银子。”
凌燕秋仔细检查着,怕有破损的地方,经过一番查看后,发现很是称自己心意,虽然三两银子一匹布,有些贵,但想着是送给凌燕黎当出嫁礼物的,想想,便也觉着值得,于是对老板说道:“我不是做给自己的……我是准备做给我的好姐妹的,她快成亲了。”
“那感情好!”老板奉承道:“能和您做姐妹,真是前世修得的福气!”
凌燕秋很快付了账,抱着布匹来到了一家专门卖刺绣针线的摊位,各种颜色的绣线各拿一扎,又新添置了一把剪刀和大小绣花针共十枚。给了银钱,凌燕秋抬头看看日头,快要午时了,时候刚刚好。将小物件放入篮子,怀抱布匹,满心欢喜的往回走着。可走着走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她,但每每回头都没发现可疑之人。人的直觉是很灵敏的……凌燕秋赶紧走进一处巷子,七拐八拐的。正当凌燕秋往后看的时候,撞着了一个人。此人穿着粗犷,笑得猥琐,一副地痞流氓相。
那人一步步走向凌燕秋,而凌燕秋则一步步往后退。凌燕秋越是这样,那人越是得意:“燕秋,走这么急干嘛!许久不见,就不想和我叙叙旧吗?”
凌燕秋没有搭理他,只是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半晌,哈哈大笑起来:“……燕秋,你真是越长越好看了,瞧这小模样,就是年纪大了点……”伸出手来,企图勾起凌燕秋的下巴,还没碰到,就被凌燕秋用手给挡了回去。那人也不生气,嬉皮笑脸道:“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好歹也是你未婚夫婿嘛!”
“你还好意思!”凌燕秋愤怒道:“你给我滚!”
那人就是凌升,她曾经的未婚夫,她的升哥哥。
“啧啧!你只是我们家的养女,养育之恩懂吗!你得要报恩!再说,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你这辈子除了我,谁还会要你这只破鞋!”凌升皮笑肉不笑:“那晚树林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这时,凌燕秋沉默了,想起那晚树林的事,犹如噩梦。
凌升以为唬住了她,得寸进尺道:“拿点银钱来,给你丈夫花花!”
就在凌升伸出手,不备之际,凌燕秋给了他一脚,踢在了他的裤裆上。顿时,凌升倒地捂着裤裆嗷嗷惨叫。
“你当我还会像一年前那样对你毫无防备?”凌燕秋冷笑道:“在看到那张卖身契开始,我和你就再无半点情分!你气死父亲,毁我清白,害得戏班背一屁股的债务,你还好意思回来找我伸手要钱……看在你是父亲亲生儿子的份上,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快步离开了巷子,只留下躺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的凌升。
凌燕秋失魂落魄地走在回戏班的路上,不管怎么说,清白对女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哪怕她只是个戏子。本来她可以就此妥协,但她不甘心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若是跟了凌升,这辈子就真的毁了。凌燕秋对另一半要求不高,只要为人好,对她好,勤奋肯上进,哪怕一辈子辛苦,她也心甘情愿。
一不小心被路上的一块石头给绊倒了,布匹、篮子都给扔了出去。凌燕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拾起布匹和篮子,所幸篮子里的针、线、剪刀没有被摔出来。
啪……一滴清泪落在布匹上,浸湿了。于是,凌燕秋自我安慰起来:“真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还哭了……哭什么哭,难道日后日子不过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越是自我安慰,越是哭得厉害,索性坐在地上痛快哭了起来。好似在心里积压了许久,如今得以抒发,也就哭得歇斯底里。还好现下正当午时,也因为天气热,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凌燕秋就更加无所顾忌。
回到戏班的时候,刚好未时。看着锁着的大门,凌燕秋喃喃道:“又回来晚了……”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回到房中,将布匹和篮子里的针、线、剪刀放好。无意中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镜中的人好邋遢!额前的秀发被汗水浸湿,沾在脸颊上。因为哭过,泪水混着尘土,活像个花猫,衣服上也满是灰尘。摸摸自己的脸颊,这才注意到,手上的擦伤。觉得膝盖有些疼,于是捞起裤管,看到膝盖已擦破了皮,渗着血丝,淤青了一大片。凌燕秋不由一笑,怎么自己刚才回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
话分两头!巷子里的凌升,在地上躺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缓过劲来,毕竟,那个地方疼起来是要人命的。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夹着双腿,那模样别提有多别扭。凌升这下是有气没处撒,心想着:本以为可以在凌燕秋那里拿一些银钱来度日,可没想到却着了她的道。
凌升是悄悄跑回苏城的,只因在外的日子实在是难过,自己除了唱戏并无一技之长。凌升已经变了,变得没心没肝、忘恩负义。赌博害了他!如今,只要手里有些银两就想去赌坊,总觉得自己能捞一笔,却没想到十赌九输。回到苏城,想回戏班,可实在没那个胆子。躲躲藏藏的,怕被昔日的债主看见,更怕被赌坊的人发现。
凌升别扭地走着,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就这么就算了,我才是「如意班」的继承人,戏班的一切,全都是我的!”
夜晚,烛光摇曳,凌燕秋坐在床头,做着她手中的喜被。秋画和青旋在一旁傻傻的看着,妙竹则趴在被窝里意味深长的笑着:“红通通的……师姐,你这做的什么呀?”
凌燕秋也不卖关子,直接脱口而出,道:“喜被!”
“喜被?”三人同时惊讶道:“你要成亲了吗?”
凌燕秋嫣然而笑,停下手中的活计,正要说什么时,吱呀一声,卧房的门开了。原来是凌燕黎洗漱完进了屋。这时,屋子里的那三人霎时间明白过来,都笑吟吟的望着刚进来的人。
凌燕黎不明所以,正要问什么,却被凌燕秋手中红通通的物件吸引了目光,边说边往凌燕秋身边走去:“燕秋,你这做的什么呀?”
“喜被呀!”凌燕秋说着,继续手中的活计,其实心里早已开始偷笑。
“喜被?”凌燕黎前一刻还云里雾里,可这一刻明白了,顿时羞红了脸,娇羞着明知故问道:“给谁做的呀?”
“不是给别人做的!”凌燕秋回答道:“是给你做的!”
确定是给自己做的后,凌燕黎的脸更红了,坐在凌燕秋的身边,摸着那红通通料子,难为情道:“债务还没还清呢,现在做,早了些吧!而且还是锦缎,很贵吧?”
“父亲的孝期已过,你随时成亲都可以,反正我闲来无事,先做着吧,到时候也不用着急呀!”凌燕秋边做边说道:“既然是送给你的礼物,自然要送好的,毕竟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又那么忙,家中也没有长辈,我总得帮你一些才好。嫁衣就不给你做了,太花时间,到时候自己到街上成衣铺子量身定做去!”
“嗯!”凌燕黎欢喜得很,道谢道:“多谢你,燕秋!”
“……”
妙竹在一旁吃吃的笑着,打趣道:“师姐真大方,到时候我们成亲,师姐也送给我们各一套锦缎喜被吧!”
凌燕秋点点头,载笑载言道:“少不了你们的!锦缎倒是可以送,可要制作成成品,就得看有没有空闲了。”
妙竹噘着嘴撒娇道:“哎呀,师姐,你就送给我们各一套吧。”
秋画和青旋也不知说什么,用满怀期待的眼光望着凌燕秋。
撒娇果然是最好的说客,再加上妙竹软磨硬泡,凌燕秋最后答应了,烛光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熄灭,夜里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