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昀兮望着芊芊的神情颓然起来,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可是,下一刻,她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伸手,紧紧捏住芊芊的肩,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纳兰芊芊,你记住,今日,你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我,更没有见过西陵郡主!”
芊芊还不及反应,只觉肩上一阵剧痛,本能地缩了缩,却被昀兮一把拉住:
“你受伤了?”她不等芊芊回答,便扯开她的衣襟,看见削瘦的肩上那已经积起了淤青的血痕,瞳孔缩了缩,半晌,轻轻拢上,将芊芊往床边的窗子推去。
“走吧,”昀兮面无表情道,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
“姑姑……?”芊芊一阵愕然。
“滚,”昀兮厌烦地转过身去,“纳兰芊芊,我不想再看见你。”
芊芊盯着昀兮的背影,眼里慢慢被莫大的悲哀淹没。冷意像针一般刺入血肉,深入骨骼,拔除不去,只能任它翻搅疼痛,一遍一遍过后,只剩了麻木。
她拉开窗扇,动作灵巧地翻了出去,却没有看见,昀兮讷讷站在她身后,脸颊上徐徐滚落的一颗泪珠。
……
昀兮擦干了泪,走向床榻间的顾玉宛。她淡淡看着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面孔,手指来到西陵郡主高贵的脖颈前,隔着绢布,按压在那小小的,已经止住血了的伤口之上,似乎想用力,手背上却青筋毕现,是理智在提醒她克制自己。
于是,她将手指移到自己的肩膀上,五指成爪,下了狠劲。闷哼了一声,冷汗簌簌滚落,她的神情却毫无波澜。
然后,拾起那浸满迷/药的绢布,放在了烛火之上,任火光将其舔舐,乃至完全吞噬,落在地上化为灰烬,散发出一缕最后的,迷人的异香。
一只彩蝶翩翩飞舞,停在路边的鹅卵石上,忽有一片杏白色的裙摆拂过,带来一阵风般刮起了彩蝶轻灵的翅翼,使之起伏扇动,继而,消失在生机初发的花木之间。
芊芊正走在院落与院落之间的一道小径上,这小径幽僻,可直通琼梨苑。
半路拐过一道假山,看了看左右无人,遂走进假山之后,散掉头顶的双丫髻。
正欲脱去身上的婢女衣裙的时候,猛然被一股力道拉进了假山之中。
芊芊大惊之下连忙伸手格挡,可是手腕在伸出去的同时、就被人紧紧扣住。踢脚去踹、双腿也被那人以巧劲压制。
下一刻,身体被一把推在石壁之上,背部撞上坚硬的山石,疼得她眼冒金星。
昏暗狭窄的空间中,强迫自己冷静之后,她听见头顶那人轻而平静的呼吸,正皱眉间,却嗅到一股淡薄的恍若带着湿意的冷香,身体一霎那寸寸僵硬。
“哪里伺候的小婢女,如此不懂规矩。”是那道一如既往清朗温柔的声音,然而芊芊听闻,却一阵毛骨悚然。
这人,此时此刻,不应该身处宴会之中,拥美人饮美酒,与人觥筹交错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一时间,芊芊又惊又疑,发觉他修长的身子靠的愈来愈近,还带着微微的酒味儿,遂放细了声音,怯怯答道:
“回大人,奴是琼梨苑的洒扫婢女,不当心弄脏了衣服,怕冲撞贵人,这才躲到这里整理的。”
白景笙听罢,轻轻“哦”了一声,眉眼隐在暗处,模糊不清。
他那纤长的手指,却摸上了她的脸颊,往下,捏住了芊芊的下巴,慢慢摩挲着,动作间仿佛染上了某种□□:
“既然脏了,不如本君帮你脱去?”
芊芊顿时被惊得三魂不见了六魄,只觉今日的殿下恐被他那侄儿附了身。
可是心脏立刻又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一般,只因这位笙王殿下接下来的动作——
他竟真的来挑开了她的衣襟,像是在剥除一个带壳的鸡蛋,动作间慢条斯理却又充满了侵略感。待除去了杏白色的外衣,露出里面小厮的装束以后,他的手指顿了顿,在芊芊以为他会停手的时刻,肩头一凉,那灰色的粗布衣衫,竟是被他直接撕扯开来。
握住她瘦削的肩胛,冰凉的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伤处,惹来芊芊倒抽一个冷气。
浑身一直发着抖,就像一个真正的面对调戏而无所适从的卑微婢女,她垂下头,披散的发丝挡住了所有的神情:
“大人,奴该回了,不然晚些会被管事嬷嬷骂的。”
连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平日里瞧着不染烟火气息的殿下却低低一声嗤笑,将唇贴近了芊芊的耳畔,手指撩开了她的发丝,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意喷薄在她颈侧:
“本君没醉,你却是醉了?嗯?”
如此暧昧的距离,仿佛情意绵绵地交颈相贴,然而,下一瞬,他的语气蓦然冰冷: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吐息,咬字温柔:
“纳兰。”
芊芊身体僵硬须臾,可立马,又放松了下来。知晓此刻再多挣扎抵抗都是无谓,她忽然扯起唇角笑了笑:
“殿下,您这么说,可是一直在伪装的,恐怕不仅仅是小民吧。”
她恢复了进府之前的自称,可是尽管语气仍然恭敬,却再无之前卑微俯首之意,仿佛她与他,是站在同等的地位,同等的高度在对话。
“很好,很好,”白景笙笑叹,困在笼中的狐狸,终于收起了它虚伪的笑容,露出了尖利的牙齿,捏住她下巴的手往上一抬,迫她与他对视,“你这身装扮倒是不错。”
芊芊无话。
幽暗的空间中,只能看见彼此冰冷的眸光,白景笙俯视她,慢条斯理:
“去哪里了?没听见本君的命令,让你随侍左右么。”
“殿下,”芊芊看着他,缓慢而谦逊地道,“小民只是去解决一些私人恩怨,无奈时间实在急迫,未向殿下请辞,是小民思虑不周。”
白景笙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