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妳生得果真好看。”临渊老实道。
赤婸一怔,心下不免有些得意,白了他一眼道:“我本就好看,这还需要你多说?再说,你这小子又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我本来确实说不上谁好看,谁难看,但在江湖上行走得久了,眼下也能分辨一些了。”临渊道。
赤婸听他这话竟隐隐自诩为老江湖,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在江湖上行走数月,果真久得很,果真见多识广,眼下竟连人好看难看都分得清楚了,我都要称你一声前辈啦,哈哈,哈哈!”
临渊给她笑得面红过耳,争辩道:“我……我虽然只在江湖上行走数月,却明白了许多在山上不明白的事,这是真的啊,妳何必笑得这样?”
赤婸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听他这般说,直笑弯了腰:“明白了什么?你说出来,哈哈,我也好见见世面!”
临渊扭头不答。
赤婸自己笑了好半晌,方才慢慢止住,见临渊还赌气别过脸不看她,便笑嘻嘻地推了推他,道:“好啦,别生气,我不笑你啦。喂,你既说我好看,怎么不看我?”
临渊仍不回头,有些不高兴地道:“谁让妳这样笑话我?”
“不是笑话你,只是觉得你傻得挺有趣。”赤婸笑歎一口气,往地上一坐,仰着脸望着清蓝的天,“唉,若让你在江湖上再混个两年,只怕你这些傻话都不会说了。”
“我的话哪里傻了?”临渊回嘴道,说着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师父说过,我若一辈子待在山上,那便什么事也不会明白,所以才赶我下山哪。”
“明白那些事做什么?若是我,宁愿永远不明白,像你这样,傻乐傻乐,不也挺好?”赤婸说着歎了口气,“我平素待在青丘时总觉得气闷,但在外头待得久了,却时时想着回来,总还是在这里与王兄一处才踏实。”
“青丘确实是个好地方,”临渊点头道,“不过,妳既想回来,那便回来就是,难道还有谁敢阻着妳?”
“自然没人敢阻我,但青丘这平静安稳的好日子,只怕也不长了。”赤婸摇摇头,想起白珩筹谋时的深沉眸光。
“为什么?”临渊好奇道。
“一百多年前,青丘遭人类闯入,为的就是瑶草。那时我还小,爹娘都在那一役中死了,王兄带着我逃了出去,我们两个在外头流浪了几年,后来王兄才被迎回青丘当王君。”赤婸歎道,“初回时那几年的青丘,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王兄费了好大心思,才让青丘元气渐复。然而此仇犹在,自不能就此揭过不提,然而我便是怕,倘若为了报仇,我青丘再遭劫难,又该如何?”
临渊眼望眼前一片秀丽风光,歎道:“那的确是可惜得很。”
“是啊,我也是这般说。”赤婸抱膝而坐,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但我王兄说,迷惑于眼前清平,指望着一直这般安稳下去,那是痴人说梦。”
“那为什么?”临渊问道。
赤婸闷闷道:“王兄说,世事转变乃是理所当然,并无永远维持现状之理。何况如今青丘的诸大氏族均在当年一役中伤亡惨重,便是我王兄说不报仇,他们也是断然不依的。”
临渊想了想,深觉此事两难,歎道:“这事当真难得紧。我本想能保得眼前清平,便是最重要的,但若让你们不报仇,那也是心意不畅,心下也不能真正安乐。”
赤婸侧过脸看他,只见他眉头深锁,彷彿当真为狐族感到烦难,不禁噗哧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道:“傻小子,这世上难事多着呢,你若一辈子在山上,就不必想这些了,那岂不好?何苦下山来自寻烦恼。”
临渊摇头道:“这也不行啊,便如吃菜,师父从不许我说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小时我怕苦,苦菜是绝不吃的,还不是给师父抓着塞了下去?若人之一生,原本就有这许多烦难之事,那我怎能为了避开它而一辈子躲山上?何况我好容易活了这一世,什么滋味都嚐上一嚐,却也不枉。”
赤婸怔了怔,而后一笑:“傻子,你什么都不懂,这话说得倒是轻巧。我倒想看看,哪日你当真明白了那苦味儿,还想不想嚐了。”她伸腰站起,道,“不和你多说了,去准备准备。一会儿你採了瑶草,咱们就好回去了。”
临渊跟着站起,道:“我在这里过了这么些时日,却还没见过那瑶草呢,朮夷那日说,要採瑶草还得看我的本事机缘,这是怎么回事?”
赤婸道:“这瑶草生在姑瑶之山的绝顶之上,要攀登上去,本来就非易事,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然而即便你攀了上去,也未必找得到这瑶草。”
临渊奇道:“这又是为何?”
赤婸道:“据说这瑶草颇通灵性,若你是有机缘之人,那么自然能够见到,然而倘若你无此福缘,便是上去了,也未必能见。”
临渊越听越奇,道:“还有这等事?这瑶草还长了脚,会跑不成?这么说来,我却未必採得到瑶草了?”
赤婸哈哈大笑,道:“你要这么说,却也不错。只是那脚,多半长在朮夷身上,他倘若喜欢你,那瑶草多半是跑不了啦。”
临渊不明其意,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赤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这小子傻里傻气,却似乎很对朮夷脾胃。我瞧你此番要採瑶草,多半真能遂了你的意。”
临渊听了很是高兴,然而过了片刻,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啦?”赤婸皱起了眉头,道。
临渊叹气道:“倘若真拿到瑶草,那师父便会教我功夫啦。你们说我往后学武功快得很,一学就会。但我学好了武功,便当真能见到苗苗了吗?”说着,神情便有些鬱鬱不乐。
赤婸却浑然不懂他的心思,瞪眼道:“你武功既练好了,那当然可以去找她。一时找不到,多找些时候总会找到的。再说,武功练好了,又不只找她一个用处,好处多着呢。”
临渊生性单纯,赤婸也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两人性子颇为相合,此时临渊听闻此言,也不知为何,心下居然轻鬆了许多。他展颜一笑,道:“妳说的是,多谢妳啦。”
两人相对微笑了片刻,只见赤婸忽地眉头一皱:“既然想明白了,那就快去给我烧早饭吧,我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