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玛和倪魅还在熟睡,此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月昭琴的心在沉默中沉到谷底。
他全都记得。
俢北辰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
他记得那些人是如何虚伪、贪婪、残忍,记得他们是怎样欺骗他、背叛他、侮辱他,记得他曾经受到过怎样惨无人道的虐待和痛苦。
月昭琴抽出手指,几乎无法直视他。
可在这一刻原本的疑惑终于尽数被解答。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怪不得,他的性格会与原著有所出入,会是这般杀伐果断,令人捉摸不透。那是因为,这是曾众叛亲离、受尽折磨的俢北辰,是当惯了妖王万事皆不放在眼里的成慕尊者。
怪不得,他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举动,会把书中剧情全部打乱,让一切都遂他心意。
这一刻月昭琴蓦然回想起许多曾经的细节,譬如他在渡生门所打造的幻境之阵,当初她便觉得这法术诡异至极,原来是因为那并非落云谷的功法,而是他前世修习所得。
譬如,他之前去捉了那灵狐的魂魄,其实就是用来完整地觉醒血脉,若不是他提前知晓了后面会发生的事,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譬如,当她和俢北辰在秘境里单独行动时,竟很长时间都未曾遇见一只魔兽,那不过是因为他有意散发出的血脉威压震慑了那些更低等的魔兽。
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在逐一提醒她,这个人并没有说谎。
那些曾经困扰过她的事,现在全都得到了解释。
但是……
月昭琴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茫然地质问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要记得那一切?
那一瞬间,月昭琴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全都完了。
她以为自己来到了故事的起点,就有可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就可以避免让俢北辰黑化,避免战争、避免杀戮。
可是她错了。从一开始,命运的齿轮便早已就位,面前有的不是坦荡征途,而是一张血盆大口,静静等待着她掉入陷阱。
月昭琴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竟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俢北辰忽然问她:“你就不好奇,自己上辈子的结局吗?”
月昭琴的眼神逐渐聚焦,看清了对方的神色,那一刻彻骨的寒意涌遍了她的全身,让她不得不直面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
俢北辰是否早就发现,她并非月昭琴本人?
她的思维有些恍惚,艰涩地回应着:“……是什么?”
俢北辰淡淡道:“你继任了月家家主之位,和南宫阎结成连理,在第五次大战中被我亲手斩杀。”
月昭琴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就听俢北辰继续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不恨我吗?”
“我……”月昭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改而反问他:“既然如此,那你这一世为何不提前杀了我?”
把自己的上辈子的死敌留在身边重用,可不是这家伙该有的做法。
俢北辰道:“我只杀上一世的月昭琴。”
月昭琴对这个回答心存疑惑,但她无法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只得暂时作罢。
她问道:“那你还知道,有其他像你一样的人吗?”
俢北辰道:“没有。”
月昭琴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回答得那么笃定。可她已经不想知道,也不愿再问。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失落地低下眼眸,喃喃道:“我看不懂你……”
“月昭琴。”俢北辰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向前一步,左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右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直面自己。
然后他说:“想看懂我,至少要先看着我。”
月昭琴僵在原地。一道电流在她的脑海中炸开,让她所有的思绪都化为灰烬,眼里只剩下男人在月光下的身影。
这一刻她终于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她开始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她也在真实地存活着。
这里并非一场游戏,也不是一个梦境。她遇见的人不是npc,也不是她冷眼旁观的傀儡。他们有着鲜活的生命,有着强烈的意志和深刻的感情。
月昭琴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俢北辰的拇指抚过她的脸颊,低低地询问她:“你害怕了吗?”
月昭琴静默片刻,缓缓摇头。
俢北辰笑了笑,又问她:“那后悔吗?”
“……不。”月昭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很庆幸,自己留在了你身边。”
既然俢北辰的黑化已经在上一世完成,那么这一次,她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毁灭修真界。
但是……
有没有可能,让俢北辰知道天道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