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呢,一旦这么个人离开,他真的能像穆少霖所说,转背又去娶别人吗?
若是从未遇见宁晏,他或许可以,但是生命里被这么一个人惊艳过,就再也不会有旁人入得了他的眼。
冷汗慢慢从额尖渗出,顺着鬓角滑落,心绪经历好一阵起伏,才渐渐归于平静。
他脸上甚至没有怒色,语气也很平和,“穆少霖,我为什么要让她做选择,我与你不同,我可以成为她的后盾,今日我能陪她来泉州,明日我也能与她一起在通州开辟航路,婚姻从来不意味着放弃,它可以是成全,也可以是包容,甚至是相互成就。”
“没有能耐的男人,才会让自己妻子去做选择。你没有本事做到的事,不意味着别人做不到。”
穆少霖闻言俊脸有那么一瞬间的胀红,可很快他又笑出几分桀骜,
“很好,那咱们拭目以待,月开禁那一日,我会亲口留她下来。”
燕翎袖下的手指微微一抖。
雪花大片大片飘落,院中喧哗不止,宁晏与几个丫鬟早已跑出一身汗,二夫人立在檐角不停地招手,
“小心点,雪地里滑,别摔着了”
烟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炸开,五颜六色的光芒与晶莹的雪色交相辉映,呈现绮丽的光晕。
穆小少爷忽然放了个地雷炮,响声轰隆隆的,吓得宁晏往廊庑一躲,一双宽大温热的手掌及时捂住了她,宁晏在他怀里抬眸,笑得见牙不见眼,昳丽的光色如流光从她眼角滑过,她视线回望院中,未能察觉燕翎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穆少霖站在庭院当中,拉住差点滑倒的堂弟,扭头朝廊庑望一眼,惶惶灯火下,那一对璧人几乎是依偎在一起,他唇角微微翘起,冷笑一声,别说是依偎,就是生个孩子出来,他都能给她养。
过一会大家聚在一块给二夫人拜年,二夫人每人给了个大红包,燕翎也分了一个。
时辰不早,二夫人怕大家冻着,催他们回院子,“我一个人来守岁。”
宁晏眼皮在打架,便不强求,带着燕翎回院子,刚迈过门槛,却见穆少霖追了过来,他笑眯眯塞了个红包给宁晏,“拿着,表兄给你的,来年心想事成,平安喜乐。”
宁晏高高兴兴接了过来,朝他屈膝道谢,“谢谢表兄。”
燕翎深深看了一眼穆少霖,一字未言跟着宁晏回了房。
宁晏将两个红包搁在桌案,张罗下人备水洗漱。
燕翎趁她不注意,偷偷打开穆少霖的红包,果然不出所料,厚厚的书封里还夹着一个手折的纸鹤,这个穆少霖,好大的胆子。
燕翎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猖狂的人,也对,萧元朗阖家都吃朝廷俸禄,宁家指望能顺顺利利参加科考,谁也不敢逆他锋芒,倒是这个穆少霖,一个泉州商户而已,无欲无求,掂量着燕翎奈何不了他。
总不能捏死他。
燕翎被气得没脾气了。
他悄悄将那纸鹤给拿了出来,又重新把红包放回去,捏着那只纸鹤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就在打算捏碎那小玩意儿时,忽然一时好奇,将纸鹤摊在掌心。
这玩意儿怎么折成的?
眼见宁晏从屏风后出来,燕翎连忙收拢掌心,背过手去,面色如常问,“洗好了?”
宁晏瞥见燕翎有些不对劲,却也没看出哪儿不对劲,“是,该你去洗。”
“好,你先歇着,我去书房拿个东西就回来。”燕翎握着纸鹤掀帘出去了。
宁晏躺在拔步床上等他等得昏昏欲睡,不是拿个东西吗,怎么拿这么久?她翻过身去,迷迷糊糊先睡。
燕翎来到书房,先将纸鹤一步一步重新还原,剪开一张纸笺尝试着折,结果发现这玩意儿一点都不简单,等他好不容易学着折了一只,又觉着那纸笺不好看,吩咐暗卫四处去寻颜色鲜艳的信笺。
苦了数名暗卫大除夕的饺子没吃上几口,阖城寻信笺。
好不容易寻到一间即将关门的铺子,掌柜的看在一锭银子的份上,翻箱倒柜寻到一叠南洋舶来的信笺,暗卫带着信笺回了穆家。
燕大少爷愣是从亥时折腾到子时,总算折出一只漂亮又精致的纸鹤,兴致勃勃回了房。
抬眸往床榻觑了一眼,小妻子已睡得憨甜,燕翎也不急,悄悄将纸鹤搁在她床头,慢慢钻入被褥搂着她睡下。
翌日夫妇二人在炮竹声中惊醒,宁晏揉了揉惺忪睡眼,这才发现床头搁着一只粉色的纸鹤,“咦,这是什么玩意儿?”
燕翎撑起身子坐起,双手懒洋洋枕在脑后问她,“喜欢吗?”
宁晏捧着纸鹤十分新奇,扭头笑眼弯弯问他,“你给我做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手巧?”
燕翎总共送过她回礼物,第一回捎了两件孔雀翎,第二回是他在淮南赈灾时,给她雕了一枚玉佩,前两回倒是很符合他的身份,这第回嘛,实在是出乎宁晏意料。
礼物一回比一回轻,情意一回比一回重。
燕翎有些心虚,总不能告诉她,是照着穆少霖折的。
男人脸皮该厚的时候要厚,他面不改色道,“是”
宁晏狠狠亲了他一口,新年头日一整个心情都很好,手里捧着硕大的粉色纸鹤,四处显摆。
穆少霖看到那只粉鹤,气得午膳都没吃上两口。
燕翎倒是欢欢喜喜添了碗,还很体贴地给他盛了一碗汤,
“多谢指点。”
穆少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