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地置业这件事千百年来, 都是顶顶要紧的一件事,贫苦人家最大的愿望除了温饱便是有瓦遮头,寻常人家营营役役求的也不过是家宅和睦人丁兴旺。
再往上些, 到了陈景这样还能挑拣着选宅子的,就更是把宅子好坏风水朝向看得要紧。等到了谢家这样的门第,哪怕是皇上赏下来的宅子, 都得里里外外的全翻新一遍,毕竟家就是根, 住进去了如无意外就是好几十年的事, 马虎不得。
如此重要的事, 现在谢明然一句这宅子是用来养外宅的,不光说得陈家人心头一跳, 就连张全这个当中人的脸都白了, 一时间几乎是瞠目结舌呆在原地, 跟谁掐了他脖子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谢明然这话说得对不对, 只要看张全这模样就知道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陈景这会儿脸色可不怎么好, 狠狠运了两口气儿,才没出口成脏, “张老板,这事你看是不是还是说清楚些的好。”
张全这会儿心里直泛苦水儿, 这事要说知道他确实知道, 但要说不知道也能说不知道。京城这样的宅子其实不少, 但大多都在城郊, 毕竟谁养外宅养在西城这寸土寸金的地儿啊,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他便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还是今天到了陈家跟三清细细解说的时候, 才越说越觉得不对。可这时候再想往反悔是肯定不能够了,再说到手的银子他也不愿意往外吐,不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同时心里还心存侥幸,想着陈景到底是读书人又是外乡人,说不定就看不出这里边的道道儿来。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在京城无根无基的探花郎这么短的时间就攀上了谢家这个高枝儿,自己这点小花招哪能瞒得过去。只不过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嘴上总还是想再挣扎挣扎,毕竟陈景如今也是翰林院的编修,真要跟自己较真,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不过众人可懒得听他那些烂借口,正好此时原本是守着宅子的大爷从外边过来,三清便赶紧让寿儿把去大爷给拦下来,扭头问他这宅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是主家和张全做事不够周全,还是看门的大爷真不在乎这个,三清找他问的时候自己都没打算能真的问出什么来,却不想人大爷还真就一问就说,不光说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头到尾全都仔仔细细跟说了个分明清楚。
宅子确实是个好宅子,再上一任主家也是做买卖的,还是扬州来的盐商。后来也是回老家,才把宅子卖了。刚开始的时候倒是也还行,茶商带着奴才家人住进来,除了时常出门不回家也没别的不对。
但没过几个月事情就开始往歪了走,先是茶商领回来一女的,说这就是以后家里的当家奶奶。奶奶就奶奶吧,反正家里总归是得有个当家奶奶的。可没想到第一个进门只不过是开了个头,之后府里便隔三差五的往府里抬人,一年里竟然陆陆续续抬进来十多个姨娘。
“十多个?这宅子够住吗?”三清原本以为这是个带颜色的故事,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再是生意人再是花心,可真要把这么多人都睡服,怕是也得精疲力尽吧。再说拢共就三进的院子,十多个人总还要下人伺候,这宅子得挤成什么样儿啊。
老大爷一听三清这么问忍不住乐了,他知道眼前这小妇人是抓着问题的关键点了,“夫人问得好,这么个小地方自然是不够住,可架不住前头那位爷玩得狠,一年下来抬了十多位进来,最后能活到过年的也就八个。”
大爷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儿,“老头我一辈子给人看大门,小门小户的人家守过,大户人家的门房我也住过,别看看门这活计轻松,真要端得起这碗饭,第一条规矩就是少听少看少说。”
“我都这把岁数了,这户人家给得例钱多,我寻思着能找着这么个差事不容易,再干上几年攒点银子就回乡下养老去,没想到这规矩到底被我给破了。”
老头刚开始一门心思的就想混日子赚钱,管他家里进几个姨娘呢。所以头两个姨娘没了的时候,他根本没往心里去。但当第四个又莫名其妙没了,却只说是她回老家了的时候,他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那就是个烟花柳巷的姑娘,哪有什么老家,再说她进府不到一年银子都没攒下几个,怎么就能自己一个人回老家去。”
有些事不知道则以,知道了就不可能一点都不关注。哪怕老头只想着独善其身,也渐渐的知道了这家人的猫腻。茶商在外边是正经生意人,回了家可就是个禽兽了。尤其关上门来什么混蛋玩什么,那么些个姨娘没一个受得了他的。
“别人家姨娘都争宠,这家人家的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可除了头一个进府有管家权的奶奶还能勉强自保,其他的都是砧板上的肉,没法子。”
好在到底是个商贾人家,手段再狠府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有被折腾死的也有偷偷跑了的,到最后茶商要离京时,家里竟然还剩下六个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