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刚亮，殷灼便出现在了池家老宅。

他是池家的常客，因而也不觉得拘束，甚至还拜托阿姨帮他煮了碗鸡汤面，为了调查刀疤男，他熬了整整一夜，只觉得前胸贴后背饿得厉害。

一见到池焰，他便立刻起身准备汇报调查结果，谁曾想池焰打断了他："等越越睡醒再说。"

殷灼应声点头，过了好几十秒才反应过来池焰话中隐藏的含意，小祖宗昨晚留宿池家了？

他正乱糟糟地想着，越清晏已经绕过连廊，出现在了餐厅。

"殷灼？你来的好早，刀疤男的调查有结果了吗？"她边问，边被池焰带到了椅子上坐下，手里还被塞了一杯牛奶。

一大清早就被塞狗粮的殷灼，突然觉得牙疼得厉害，吃糖吃多了。

"我正准备汇报，刀疤男本名韩立，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十二年前因过失杀人罪入狱，在九年前监狱内一起械斗事件中受伤，保外就医，后抢救无效身亡。"

"根据现有的调查结果来看，他应该就是钻了保外就医的空子，假死逃离，但奇怪的是，这九年间他好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未公开露面过，也没有再捏造一个假身份以方便行事。"

越清晏小口吃着奶黄包，脑子转的飞快，推测道："会不会像诡寒他们一样，因为所行之事大多隐秘，所以没有身份反而是最好的保护。"

"极有可能，他大概是被某个人收于麾下，充当了打手心腹之类的角色。"

池焰剥了一个茶叶蛋放到越清晏面前，用湿纸巾擦拭着指尖，问道："韩立保外就医时期的访客名单有吗？"

"有，"殷灼将事先复印好的文件递给他，"我仔细查过了，最可疑的是这个叫林沅霈的人，他到过医院三次，但身份信息都是假的。"

"林沅霈？"越清晏探过身子，不无惊讶地说道，"我们学院有一位老教授也叫这个名字，怎么会这么巧？"

"这不是一个常见的名字，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巧合，如果你要做一件极有风险的事，你会选择假冒谁的身份？"

越清晏犹豫了片刻，思忖道："编造一个子虚乌有的名字，或者我最恨的人？"

池焰认同地点点头："要见一见这个林沅霈。"

"我去吧，正好我也回一趟学校。"

燕大仍然在军训期间，由于最近接二连三风波不断，越清晏凭借第一天的军体拳比试，在教官和辅导员那顺利请到了假，已经有好几天不曾去过学校了。

她在哲学院三楼教授办公室找到了林沅霈。

甫一见面，那种亲切的熟悉感再次浮现，可她问过许见山和济慈，她并没有另外一个流落在外的师叔或者师伯。

"晏晏来了，坐。"林沅霈的反应十分寻常，没有丝毫意外或者惊讶的情绪，像是早就知道越清晏会来这一趟。

而且，他叫她晏晏，这不过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为何要选择如此亲近的称呼？

越清晏满腹狐疑地坐下，斟酌着该如何切入话题，不曾想，林沅霈却在她前面开口。

"你很像你的妈妈，尤其是那双眼睛。"

"您认识我妈妈？"越清晏双唇微张，惊讶莫名。

林沅霈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怀："说起来，她还是我的学生，难得一见的玄学天才，只可惜……"

"您是玄门中人？"

"一介无名散修罢了。"

越清晏这才意识到林沅霈身上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不在意，柴米油盐、功名利禄，世人奔波一生所图的不过是碎银几两，但他们混不在意。

功成名就抑或是潦倒失意，生或死，都全然不在意。

"有关我妈妈的事，您还知道些什么？"

"越奚的天赋远高于我之上，但她一直缺少一个引路人，她来听我讲了几节《周易》，那之后，我们的联系才日渐频繁了起来，直到她毕业。"

"对，她毕业后去了江城……"嫁了一个烂人，越清晏的语气有些许低落，她本应拥有更灿烂、更丰盛的人生。

"越奚走前，她曾来找过我，留给我一封信。"林沅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已经有些泛黄的白色信封，推到了越清晏面前，"她说，如果有一天她的女儿来找到我，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她。"

越清晏愣愣地捏着信封，迟迟不敢打开，她怎么知道自己未来会生一个女儿？

按照越家提供的时间线，当初找到林沅霈的那个越奚，应该已经被外来者抢占了躯壳才对，可从林沅霈的说法来看，那更像是真正的越奚。

"您当初，没有对这个请求感到奇怪吗？"

林沅霈摇了摇头："越奚拿的是预言家的身份牌，观天命、测祸福、知兴衰，我最开始只以为是她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您说最开始，那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越清晏急切地追问道。

"在越奚离开将近三年后，循一派现任掌门陆谯明找到了我，不过当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罢了，他让我把越奚留下的那封信交给他。"

"他怎么会知道我妈妈留了信给您？"

"我也不知道，他为这件事找过我很多次，但我一直不肯，某一天之后他突然就不再来找我了，此后没多久就传出了他继任循一派掌门的消息。"

越清晏突然想到昏婆临死前的最终遗言，她特意提到了越奚和陆谯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陆谯明跟我妈妈是什么关系？"

"越奚曾以假身份参加过玄门大比，两个人便是那时认识的，据我观察，陆谯明应该倾慕你妈妈。"

三年后，那便是2005年，这一年，陆谯明继任循一派掌门并跟沈家达成合作，昏婆因此与沈家决裂，而她之所以出现在江城吞下越奚的生魂，导致她难产死亡，大概率是为了报复陆谯明。

而如果假借林沅霈的名字，为韩立制造假死的人是陆谯明，倒也说得通，一来他有这个本事，二来玄门的圈子太小了，大多数人又习惯以道号相称，陆谯明一时之间可能真的想不到其他人。

可仍然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疑点，昏婆最后的遗言绝不可能只是想挑明陆谯明和越奚的关系，而陆谯明又如何知道越奚曾留下一封信？

以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既然2005年陆谯明便已经跟沈家结成了利益同盟，那沈家的崛起为何一直推迟到了八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