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楼向何所盼讲述的，正是自己父母的故事。

这是他第一次向一个外人说起自己的故事，却是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小姑娘。

上辈子的恩怨不应该被后人承担，更何况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恩怨。

当初他们相遇为了马车让道的事情发生争执，万重楼一眼就看出何所盼用的银鞭是精钢制成，不管是质地还是工艺都是上乘。

这才导致他自己鬼使神差使用了同样为精钢制成的柳叶镖。

前世的一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几乎天天都会在京城里发生的小事，竟然将万重楼和何所盼一次又一次的牵连在一起。

没有人喜欢孤独。

万重楼在太和山待了整整十年，除了师尊，他没有一个朋友，所有的同门师兄弟都对他敬而远之。

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孤傲的人，没有人在意他更没有人喜欢他，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偏偏万重楼对于这样的境遇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没有想着去迎合谁。包括后来对他还算是欣赏的杨善师傅。当然杨善也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第一，万重楼虽然性格不好但是天赋好；第二，不得不承认，万重楼是他们所有人见过的最俊美的少年，自己的女儿杨宝儿简直对他是痴迷不已。

也正是因为万重楼的心无旁骛，十年间他学到了师尊一身本事，如同一个举子十年的寒窗苦读最终得中进士。

这才有了进皇宫为公主治病的机会。

“你说我听着，至于信不信，我自有判断。”

何所盼对万重楼并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对于他说的话也不可能尽信。

“我进宫除了给公主治病，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查探我父亲真正的死因，他是在战场上被人害死的，而当初被你拿去的那支柳叶镖是唯一的线索，柳叶镖没有了，线索也就断了。”

“树倒猢狲散，你们家失了势，那些曾被你姑母整治过的人要找你们家算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进宫不就是觉得是宫里的人害死了你的父亲吗？如果最终查到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又当如何？”

何所盼分析的头头是道，以为自己很聪明。

万重楼笑了笑，解释道：“我姑母久居后宫，最恨她的人只能是后宫里的人，与朝堂并无关系，所谓三人成虎，我姑母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绝对不如传言那般那样不择手段之人。”

“哼！现在人都不在了，你怎么说都可以。而且她就算对别人不好，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也不会在你这个小屁孩面前显露，从你眼中看来，她对你只有宠爱、仁慈，而当初你三岁进宫九岁离宫，也并不能证明什么。”

何所盼不会因为万重楼的几句辩解就相信他的话，万重楼也没有因为何所盼的态度而有丝毫的懊恼，想要纠正一个人心中固有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你干爹是宫里的老人，他的话你总该信，而且他已经重新在查你娘亲的事情了，这就证明传言并不可信。”

“所以你认为在你姑母在世的时候没有人敢说什么做什么，但你的姑母死了，人的恨意没处发泄，便自然而然转移到了你父亲身上，何况万军长常年戍守边关，战事频发，想要制造一个意外，或者找个人突施冷箭置他于死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何所盼逐渐对万重楼打开心结，现在站在他的角度分析道。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入得你耳，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万重楼声音越来越小。

“放心吧，你跟我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何所盼虽然不是男儿身，但一口唾沫一个钉，嘴巴牢得很！”

万重楼起身开门，将头伸出门去看了看四周，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除了几声秋蝉的鸣叫，并无异常，这才轻轻关上门坐在何所盼身边小声的说道：

“你还小，后宫的恩怨知道的也不多，陛下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其实处境并不太好，处处受人监视。身为太子尚且如此，更别说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张皇后了。”

“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且都拜你姑母所赐。她甚至派人监督张皇后的生活起居，包括……和太子的同房、受孕情况！你姑母在的时候，太子妃张氏虽和太子完婚久矣，但始终无妊娠！”

万重楼并不否认这一点，说道：“看来你也查探到了不少，如果是你的话，你恨吗？”

何所盼点点头，“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来的感同身受，说这话的时候倒是真情流露。

“我姑母死的时候，先帝还没有传位给陛下，张皇后自然没有什么权利去做什么，只能隐忍。但到了后来，她登上皇后宝座执掌后宫，如果是你会不会选择秋后算账，对我万家赶尽杀绝？”

“会！”何所盼不暇思索，脱口而出。

“你的母亲跟先帝爷有关系吗，她原先是陛下的人吧？”

万重楼点到即止，没有说得太过明白。

但是何所盼何其聪明，一下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张皇后宠冠后宫背后或许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肮脏手段。

就冲着张家在京城那不可一世的地位，张家子女嚣张跋扈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张皇后是一个多么护短的人。

看到何所盼陷入沉思，万重楼继续说道：“当初你母亲可是陛下身边最贴心的人，而且你应该知道你母亲容貌也是这宫女子中的翘楚！”

“你的意思是说……”

万重楼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何所盼看到万重楼这样子就来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气从何来，凶巴巴地说道：“我算是明白你的伎俩了，一步一步带着我往坑里走，先说你父母的死，然后再扯到皇后身上，最后往我母亲身上带，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你只是在我说完后，终于发现失去了我这个发泄口，而对于皇后娘娘，你甚至希望你母亲的死与她无关，因为她并不是如你我这般的蝼蚁可以撼动的人！”

万重楼一字一句，像钉锤般直击何所盼内心不愿面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