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二字戳中了所有人的敏感神经,走过路过的人都停下来准备听八卦了,甚至有激进一点的老人家已经开始指责江黎了。
“二妹妹,你最是通情达理,以前祖父对你最好,时常夸赞于你,那么珍贵的群青都做主赠与你,哪怕三叔只是庶子,可江家没有半点亏待他啊,否则怎么可能一边读书一边通研格物?”江维兴见挑动了大众情绪又开始倒油了。
江听雨见江维兴江维裕变成这般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扼腕,以前这两个堂哥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之人,对她们这些没有财产纠葛,还可能带给他们利益的姐妹挺好的,出门游学还会给她们带礼物,可以说是江家对她这个庶子之女最平等的人了。
但江听雨也不会这么傻,这点小恩小惠不足以收买她,她很清楚这两人对她好,大概率是因为她身上有利可图,就算无利可图,她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让他们来展现人善宽和,体恤姐妹的工具人罢了。
现在江听雨那点子拔起来连丝都不带的“亲情”,都烟消云散了,她还真有点怕舆论会影响江黎考学,捏起帕子,就准备开演。
但有人先她一步出声了。
“二位公子,就是欠了赌债,也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当街认亲,还专挑脸皮薄的女娘欺负,就为了讹钱填补赌债,你们这些诛心之言足以坏了人一家的名声,一个赌字可比狼虎,食人良心吞人良智,望二位迷途知返。”
江听雨闻声望去,谢遇青身着国子监的院服,看样子像是已经及冠了,用一根看上去有些劣质的玉簪竖起头发,冬天过去,他的皮肤又白了一点,倒是有点丰神俊朗的模样。
他的模样太唬人了,声音清润口齿清晰,还是国子监的学生,说话当然比看着狼狈又贪婪的两兄弟有说服力了。
百姓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瞬间倒戈到了谢遇青这一边,毕竟也没人相信流芳阁的老板会因为赡养老人那点银子,置读书人的名誉不顾。
这时,江听雨的眼泪也下来了,半掩着帕子眼泪婆娑地看向谢遇青。
“这位国子监的公子,感谢出言相助,但这二位的确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堂兄,可公子也说对了,我两个堂兄不幸沾染了赌瘾,现已经欠下赌债两万余两……”
其实江听雨根本不知道这俩货欠了多少钱,就连他们去赌都是岁禾告知的,反正又不会有人去计较真假,众口铄金,谁占据上风大家就信谁,那她何必客气。
江听雨似难以启齿,撇过头去不看两人,帕子掩住了脸庞……
“二位堂兄,实在不是我们家不想伸援,而是现如今二位有一两银子都往那赌场送去,十赌九输,给你们银子都是在害你们啊,至于祖父祖母,爹娘已经派专人去照顾,吃穿用度就医都包揽了,爹爹孝心可鉴,本是要接祖父祖母上府邸将养的,只是大伯是嫡长子,他说赡养父母是他的责任,你们二位也仗着祖父祖母……”
江听雨说到这欲言又止,似不想给二位难堪一般,但所有人都能猜的出是这两个不肖子孙仗着两位老人在手,当人质要挟勒索罢了,赌徒不就是这般吗?
江听雨帕子一甩道:“罢了,二位哥哥好自为之,祖父祖母我会上门探望,就是希望二位莫要再让他们病情加重了。”
这个再字又刺了两人一刀,还说完就气愤地一甩袖转身走了,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两人,梗得他们一口老血卡在喉头,不知道该吐不吐,说的他们自己都怀疑了一下是不是真的。
江听雨掀开轿子的窗帘,侧目朝谢遇青看去,他也正目送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身子挺拔,站在人群中可谓鹤立鸡群,端得是人中龙凤。
谢遇青直到江听雨的轿子离开了视线,才抬头看向对面的望仙楼二楼,一个纤瘦的身影在他目光触及时隐入了窗后。
江听雨回府之后,立刻将今天的事告知了岁禾。
岁禾挑眉,这个谢遇青搞什么鬼?读书人这么闲吗?三天两头搞偶遇,是真少年爱慕,还是别有用心。
不过目前没有做出伤害听雨的事,江听雨也心有警惕,不会恋爱脑陷进去,那就先观望一下。
但是江闻雨嘛,真烦死了。
江闻雨这边,她已经被江维新二人气到了,或者说是被谢遇青今日之举弄得食不下咽。
她有些心塞,她给谢遇青的不只是知遇之恩,还有他娘的救命之恩,他明知道三房和她的关系势同水火,怎么能和江听雨搞在一起呢?
很快,还有更令她烦的,岁禾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丫鬟照顾那两个老不死的,她仅仅是去药馆呆了三天,这丫鬟俨然成了江家的管家,把江然和齐氏都给俘获了。
齐氏甚至松了一口气,毕竟一地鸡毛有人接手管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嵌珠这个千好万好的管家,会像一把尖刀,狠狠刺了江闻雨一把。
周氏死了,被江闻雨给气死的。
嵌珠抓到了江闻雨的丫鬟碧水派人给江维新两兄弟递赌资,还拐他们两个去地下赌场那种吃人的地方。
周氏本来就油尽灯枯了,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上来就嗝屁了。
江闻雨在京城的仇家可不少啊,她坑害自家堂兄,气死亲祖母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江然眼睛都木了,看着江闻雨半晌只问了一句话,“是不是你引诱维新维侄儿和维裕侄儿赌博的……”
江闻雨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是看着江然的双眼,看到他与一年前相比老了二十岁的样子,才三十多的人,鬓角就有了白发,她忽然鼻头一酸,否认的话都堵在了嘴边。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江然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脊梁骨都弯了,他教出这样狠毒的女儿,他枉为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