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又打起精神,期期艾艾地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其他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施探微不语。
不一样吗?好像有点。
哪里不一样呢?
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供参照的对象。
宫中女子成百上千,只是在施探微的印象中,她们都是没有具体面容的。与天下人一样,只有一重身份,那就是皇帝的子民。
她们山呼万岁,见他则跪,与跪拜龛笼中的神佛并无区别,偶尔会有胆大的抬起脸来,与他对视,又很快低下头去。
那眼神压抑又古怪,比起旁人,总是带着一种丝丝缕缕的黏,令他偶尔觉得困惑,却没有往下探究的欲望。
倒是会有近侍察言观色,旁敲侧击地试探君心,告诉他,她们对他“有情”。
她们对官家有情。
他听了,每每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于是宫里都说,官家脾性温柔,就连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逾越礼制,偷偷抬头看他,他也不追究。
只有施探微知道,他并非宽容,而是觉得没有理会的必要。
那么,面前的这个人呢?
她跟那些宫女,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然后他清楚地,听见她说:
“我喜欢你。”
“所以想把我的感受都坦白告诉你才说那种话。我对旁人可不这样,”
迟迟笨拙地解释着,试图让他知道他在她心里是特别的,她有说到做到,有在认真地喜欢他。
然而小侍卫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分明在走神,“……你有听我说话嘛?”她不禁嘟嘴抱怨。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发顶上面久久不动。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吗?
果不其然,他从她发上捏下一片落花,给她看:
“这个。”
花瓣红润润的,被他雪白细长的指尖拈着,美到让人失语。
迟迟一下子就把刚才的不满给忘了。
他可真好看啊。手好看,脸好看,身上哪里都好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看着看着她不知不觉就开口:
“可以把花瓣送给我吗?”
少年一怔。
“可以是可以……到处不都是吗?”
施探微觉得今日的这个小宫女带给他的困惑,比他前面十余年遇到的加起来都要多。
可同时也带给他不少新奇之感。
“我只想要那一片。”
迟迟说得认真,“看到它在你手中停留的样子,就想要留下它,好生珍藏起来。”
施探微再度默然。
若要计较起来,今日这个小宫女不仅逾越礼制,说的很多话都称得上是冒犯。
她似乎对他……不,是对他的弟弟广陵王。
始终怀有某种浓烈的特定的情绪。
就算是不通此类的他也能清晰感受到。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烈火般滚烫灼人、又如雨丝般温柔细腻。
若是连他这般天生淡薄无情之人,都能觉察。
说明对方传递出来的情意只会强于他所能感知到的,百倍。
施探微缓缓垂眸。
原来,这就是他们说的——
“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