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吧……不，应该是这样最好了。穆婉然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死法。

她脑中甚至还想着，若她能撑住，必定亲自送重生后的他回归深海。

她似云间滑翔的飞鸟，缓慢下落，霍珏张开双臂，稳稳将她抱入怀中。

她偏开头跌在了苍伶的胸膛上，拥住了这个独属她的怀抱。

无数对模糊的人影用各种各样的姿势拥抱，亲吻、再毅然投入灵光融化。

鲛人是蠢物，却也是情圣。

“盈盈，这是封了我灵识的玉佩，你捏碎了，我就来找你。”

他们终于团聚，却被紧随而来的他的家人以招魂之术强行分离。

他们翩然落地，段琴轩带着弟子们也朝着这边走过来。

却见穆晴岚动了动姣好艳丽的双唇，开口声若空谷莺啼。

他早在穆婉然勾引他之前，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

这灵光席卷了每一寸地方，所有焦糊的土地和植物；烤化了山上的残雪，抚平了所有燃烧过后的飞灰。

“这是……什么？”罗凤看着这种如坠幻境一般的场景，喃喃问道。

直到所有模糊的人影都融化在灵光之中，进境的灵光终于开始弱下来。

空气中弥散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那是他们最初相爱的味道。

相爱的两个人回到百年前初遇的那个初春，山花绽放在他们脚下，苍翠环绕在他们周遭。

“碎魂。”段琴轩看着那些携手在山间，朝着灵光中心飘去的模糊人影，感觉鼻翼酸涩，泪意蒸腾。

不要踩碎！

穆婉然浑身湿透，长发湿贴，这样湿漉漉的模样，正遮蔽住了她顺着脸颊滑下的热泪。

他们再度相识、相爱、相知、相守。

穆婉然终于抬起了头，这场黎明前最后的放纵应该结束了。

船只上的修士想要施救却已经寻不到方向，他们稍微乱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秩序。

这样过了好久，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盈盈，我带你出尘世，入仙山。”

苍伶那双非人的金红色眼睛，在这天光将至之时，泛起了奇异的流光。

鲛人会将深爱却背叛的人杀掉，拖入深海。

这一刻山峦远去，时光倒流。

从未变过。

他最后来的那一次，她悲痛难抑，却只能催动一缕清风，抚上他的面颊，阻止不了他横剑自刎。

这是她的苍伶在跟她告白，她怎能打断？

这些是她师弟召不回的魂魄，是穆晴岚懵懂丢失的魂魄，是他们从未分离相依相伴的碎魂。

霍珏正要张口询问她感觉如何。

“盈盈这边！”

不要！

这一刻霍珏身如雷击，猛地一颤。

他们在初春相识，互许终身，甜如蜜糖的青□□情，终止在雨夜山林的猛兽之口。

两个人在半空之中相拥，那些百年间散在山林的碎魂执念；那些错位的生死离别求而不得，这一刻都像是一个圆满的轮回，严丝合缝地扣上了最后一环。

他眉目平和，整个人似抛光打磨过无数遍的上等白玉，周身若隐若现的灵光似空翠缭绕，迅速变化成他惯常穿着的法袍模样。

穆婉然到死也不知道她拿到的重生莲是假的，这大概是命运对她唯一的眷顾。

他痴痴看着穆婉然，一言不发拉下她的脖颈，亲吻了她的唇。

一对对、一双双面容身形模糊，却如同翩飞的蝴蝶一样的人影，从湘君树之中钻出。

春雨秋霜，冬雪夏花，他们在这山林之中从未离开。

“盈盈你看！”

他们在梦中追逐，在水边嬉戏。

百年倏忽而过，她魂灵重聚，却浑浑噩噩缺失了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