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广平的习惯。

上辈子他到学校给姜黎送东西，下乡时送姜黎上火车，每回都在网兜里塞了钱和票。

陈家一直是大姑当家，陈广平手里的钱不多，靠着偶尔的一点奖金和烟钱，一点点攒起来的。

姜黎递回去，“我在医院才讹了大姑十块钱，手里有钱得很。”

不光如此，家里的钱，也都叫姜黎带了出来。

家里的钱在林老太的箱子里收着，实际却是舒兰秋做临时工，做手工攒的钱。

不多，也就四十块而已。

很难想象，一个职工家庭，这么多年的全部存款，只有四十块。

这其中还有姜黎外公不定时汇的款，找钱的时候，那厚厚的一沓取款回执也一道找了出来。

这是舒兰秋完全不知情的钱，林家人瞒着她，拿得心安理得。

本来舒兰秋觉得拿够路费就行，但看到这沓回执，她没再拦着姜黎把钱全部拿走。

从医院离开去换全国粮票的时候，姜黎还顺道把她们娘俩已经划下来的，下个月的粮食份额给卖掉了。

低价卖掉，都不想便宜林家人。

陈广平没拿，叫姜黎收回去，“你大姑给的，你就好好收着，别乱用词，姑父给的是姑父给的，不是一回事。穷家富路，收好别掉了，也别叫人看见。”

自己妻子是什么性子，陈广平再清楚不过，姜黎哪有可能从她身上讹到钱。

看着母女俩上了车，陈广平才往外走。

到了停车棚，重新掏钱把车取出来，正准备离开，又被半道折回来的林有进喊住。

“姐夫，你怎么这会还在？”林有进跳下自行车抹了把汗。

这一天没少折腾，光骑自行车都把腿都抡细了。

半辈子没说过两句谎，陈广平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咽了咽口水才道，“去对面新华书店看了会书，建明闹着要看连环画。”

林有进没怀疑，点了点头，把自行车推进车棚锁好。

陈广平见他像是要往火车站里走，尽量不动声色地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大姐他们呢？”

他从月台走的时候，列车还没发车，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

“老头，我自行车在这放一晚，明天有人来骑啊，姓赵，你记一下。”林有进先跟守车棚的大爷招呼了一声，才回陈广平的话。

“大姐让我回来再看看，担心停妹她们还是从火车站走，姐夫，你也帮我劝劝我姐，她有能力路子多，建设还年轻，机会多得是，我不行啊！”

其实是林有进想来赶晚上这趟列车，没有介绍信也有没有介绍信的法子，先上了车再说，他票都买了的。

陈广平正琢磨着想什么办法拖住林有进，有个熟悉的人影闯入视线。

定睛一看，那个一路小跑着往火车站进站品直行，一边往回看的人，可不就是他妻子林卫红，这姐弟两个到底唱的是哪出？

“卫红！”眼看要错过了，陈广平扬声喊道。

林大姑停住脚。

林有进循声看过去。

看到对方的同时，这对各有八百个心眼的姐弟，表情瞬间都变得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