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浓那根冷冰冰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心口之上,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阴寒冷意。
对于一个武林高手来说,仿佛心口、咽喉等各处死穴,简直就是像吃饭喝酒一样的自然,楚留香虽然看着是一个松弛的人,但自然也绝不可能缺少应有的警惕心,霜浓的手指冰冷、指甲尖利,轻而易举地在他的心口之上划出一点轻轻地血痕来。
楚留香几乎反射性地想要抓住她的手了。
但他忍住了。
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喊着些什么,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霜浓,任由她尖利的手指在动作,好似就算此时此刻她要把他的心给直接挖出来,那他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爱情似乎本就是一种很需要勇气的东西。
一个人若是想要抱得美人归,好似总需要付出一些超乎寻常的东西。
此时此刻,楚留香身上的那一种血性已被激发起来了,他也很清楚,霜浓这是在用另外一种法子来试探他。
心口处的刺痛慢慢变得明显起来,皮肉好似是被灼烧一般,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灼痛从伤口处散开,只令他觉得痛苦极了,刹那之间,他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地迸起,好似在忍耐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他忽然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他竟忽然倒下,倒在了榻上,原本就不是很实在的床榻就发出一声摇摇欲坠的响声。
这个一向潇洒、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江湖名侠,此刻紧紧地闭着眼睛,一动都不动,好似霜浓想要在他身上划出十七八道口子,就能在他身上划出十七八道口子。
这岂非不是一种示弱。
霜浓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都不停,已指为刀,在他的胸膛上刻下了一个印记。
这印记是以伤痕造就的印记,复杂极了,好似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写上了一个小小的“霜”字,他的心口剧烈的起伏着,这一个小小的霜字,就好似是一个主人在给自己的奴隶身上烙下烙印一般,这强壮的奴隶倒在榻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似他真的在承受一些可怕的枷锁,令他无法反抗一样。
霜浓的手指轻轻地拂过这个伤痕。
楚留香的手已一下子摁住了她苍白的手,将她的手正正好好地摁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他的心脏正有力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但若是仔细地去感受,就能发现,他的心跳和呼吸声,似乎都有些不稳。
霜浓的掌心若有所思地在那伤痕上摁了摁,就听见楚留香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他的心口现在的确很疼,也不知霜浓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这伤口竟有一种刀劈火燎般的疼痛感,久久散不下去,等到这令人无法忽视的疼痛感稍稍消散一些的时候,她的手心覆盖上来,又好似有什么菟丝子一样的东西,正缓缓从血肉里探进来,一点点生长着,只让人觉得好似痒得很。
他这辈子都没被女孩子这么对待过,却好似一点儿也不生气。
霜浓问:“疼么?”
楚留香的嘴角缓缓地翘起,气息不稳地道:“我若说疼,你难道会亲一亲我的心口,安慰安慰我?”
霜浓竟然也轻轻地笑了笑。
她的身子俯下来,真的用那冷冰冰的红唇,在他心口上吻了一下。
她如此苍白,红唇自也是用过胭脂的,她在楚留香的心口上落下一吻,楚留香的心口之上,就多了一点嫣红的印记,好似是她正在轻飘飘地宣誓主权一样。
楚留香的手指忽然无法控制地蜷了蜷。
随即,霜浓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楚留香道:“这好似是一个霜字。”
霜浓没有回答他,而是轻轻一笑,道:“有了它,你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知道么?”
楚留香定定地盯着她。
霜浓仍在笑,只道:“这东西这辈子你都消不掉了。”
一阵阴风忽然吹过,这黑暗的屋子里燃烧的炭火,也已经爆出了点点火星,黑暗之中,霜浓苍白的脸显得更加的白,她殷红的唇也显得更加的红,她轻轻地微笑着,竟有一种分外鬼魅、分外妖娆之感。
楚留香没有说话,低着头看了一眼那印记。
霜浓绷着脸,等着他翻脸。
谁知,楚留香竟只是摸了摸那印记,叹了口气,却道:“好在你的字写的不错。”
霜浓瞪大了双眼。
楚留香苦笑道:“我只想知道,这玩意过一阵子,到底会不会愈合,难道你要让我带着个一辈子不会愈合的伤口?”
霜浓道:“如果我灰飞烟灭了,这印记自然也就消失了,你实在可以放心!”
楚留香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就紧紧地盯着她看。
半晌,他似笑非笑地道:“你灰飞烟灭了?”
霜浓没有说话。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他好似总是在叹气。
他摸了摸自己快要秃噜皮的鼻子,苦笑着道:“幸亏你的字实在不错,留一辈子,那就留一辈子吧,不过……”
他眸色一暗,道:“不过你叫我实在疼得很,也总该补偿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