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小河边，和煦的凉风轻轻拂过耳畔的碎发，远近的虫鸣知了声和着自然的乐章，气氛再好不过了。

陆朝远觉得，就是今晚了，他不想再等。

他走近一步，拨开微漾的柳枝，来到林音面前，深吸了口气，一开口，声音竟紧张得有些干涩。

“……我，最近很忙，好久不见。”

林音比他更紧张，手指死死捏住衬衣下摆，她的心口咚咚直跳，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今晚或许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她飞快地抬眸看他一眼，又移开，偏过身子，视线落在地面上他长长的影子上，轻轻地‘嗯’了声。

陆朝远一向勇往直前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却突然感觉，真难。

“……今晚电影挺好看的。”他想，同她先说几句别的，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今晚的电影能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那场吻戏……

林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又羞又恼，现下四处无人，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月上柳梢头的，气氛怪得很，她不想待下去了。

陆朝远怎会放她走？大手一横拦住她，憋得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终于说了出口：

“……我当上了公社的拖拉机手，待遇还不错……养得活你，你，你看，要不要和我——”

林音猛地捂住了他的口。

他们靠得很近，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她飞快收回手，长长的眼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有些慌不择口地找理由：

“……我，我年纪还小，没想过这些事……”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可是太快了，尽管对他的印象有所好转，她真的没有想过这方面……

男人尤不甘心，嗓音干涩喑哑：“我记得，你已经满十八了。”

当时，满十八就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

林音只觉脸涨得通红，又热又为自己蹩脚的理由臊得慌，她一刻也不想面对这个男人了，匆匆留下一句话就跑了。

“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算是很有礼貌了。

陆朝远没再拦她，满腔热意被无情熄灭，他身形微晃，自嘲一笑。

林音跑了没多远，忽然遇上了钱良平，文质彬彬的青年拦在她面前，脸上还带着看电影时留下的热意。

“……电影还没结束，看你跑了出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月色正好，映在她娇美的脸上，格外动人，钱良平心中悸动，忍不住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瞥见她身后方向，高大的男人远远走过来。

他一时间思绪万千，她，他们，刚才是不是见过面？

月影西斜，将二人影子拉得长长，重叠在一起，亲密无间，钱良平目光微闪，忽然微微歪头。

远远地，从陆朝远的角度，就看见清瘦的年轻人，正微微低头……亲吻着女孩。

她微动了动，像在说话，更像是在……迎合。

陆朝远眼中陡然腥红一片，从被拒绝开始一直压抑的情绪猛地爆发，他那么珍视那么小心翼翼，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女孩，他连拉她的手都不敢，怎么能，怎么可以，怎么敢！

他犹如脱笼的豹子猛地扑了过去，一拳把钱良平打到在地。

林音惊呼一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不过是同钱良平说了句话，男人就发狂了一般冲上来打人，打得这么重这么狠。

她拦在钱良平面前，目光难以置信，“你疯了！”

那一刻，他满身的暴戾一览无余，她忽然想起，别人对他的评价：“打起架来不要命，又凶又狠……”

痛苦的家庭回忆涌上心头，轰隆隆地吵闹哭叫声响彻在她脑海中，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脸色苍白如纸。

“我没想到，原来你真的是这样的人！”

那一刹，她眼里的失望、厌恶、畏惧和……防备，就那么永远地刻在了陆朝远心底，比剜心挖肉还要疼痛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