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这一眼,许岁看到他挂着水珠的腿肚和踝骨。
许岁说:“去了趟菜市场,下午陪爸爸在街心公园晒太阳。”
陈准问:“你敢看?”
许岁开车送他过去,透一次需要三四个小时,她和母亲待在透析室外面的等候室。
“大娘没再骂你吧。”
许岁原本在客厅陪爸妈看电视,回到卧室拿手机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早睡了。”
陈准气息是有些乱的,身体上细微的颤抖也看得出来。他脸颊的汗顺着下巴低落在地板上,砸开一朵小小水花。
他说话时,屏幕乱晃。
许岁跟着弯了弯唇,不管是无奈或是习以为常,大家生活照旧,好像都挺开心的。
许岁怀疑他是故意的:“你能不能穿件衣服?要不离远些叫我都看全。”
许岁想逃开目光时,他已拿起手机,对准自己的脸。
许岁手指在屏幕上像要飞起来:“稍等,我马上就下去。”
这天晚上,陈准竟然从南岭开车回来了。
明明只有一天而已。
陈准视频这时候打进来,她回手关门,调小声音后接起来。
仿佛已经跟随这个话题想象出无数画面,许岁感觉脸在升温,但她怎么能认输:“有什么不敢的,大饱眼福的是我,我又不吃亏。”
她在睡衣外面直接套一件到小腿的厚羽绒服,边往外走边弯腰拉拉链。
陈准道:“上这么多年学,你读书没读够?”
他在铁路家属楼的下面给许岁发微信,叫她下楼。
路过卫生间,许岁取下牵引绳:“我去遛趟狗。”
而今天她在这里,已是别无选择。
“好。”
她看着陈准发来的信息,心脏咚咚就快跳出胸膛,撑着书桌探头往窗外看,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灯没有熄,前方灌木丛像披上一层暖黄的光。
他光着脚,走过的地方留下几个水印子。
有个胖阿姨在等老公,她穿着花衬衣和黑色长裙,满头的方便面小卷卷,不知和旁边人聊到了什么,忽然哈哈大笑,经护士提醒后才收敛了声音,仍和旁边阿姨窃窃私语。
大爷腼腆地笑着:“不抽了不抽了,我还是多活几年吧,要不便宜别的老头了。”
“四分钟。”
大家笑起来。
“二建方面的资料,反正在家也空出好多时间,打算明年考来试试。”
想起陈准早晨发的消息,刚开始还傻傻以为他说的礼物是什么小辫子,看来应该是这个草莓印。
她立即回忆刚才有没有看到其他可疑印记,好恨自己睡得太沉,毫无知觉。
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间,原来他们聊了将近一小时。
许岁慢慢翻了几页书,目光落在窗台边的闹钟上,时间一秒一秒走,在第33秒时,陈准卸下力气。
许岁将视线转回屏幕。
许岁换了本书,翻开第一章,三心二意地读了很长一段文字,才发现根本没读懂,只好又回到开头重新读。
郝婉青看过来:“大晚上的你还出门?”
许岁来到书桌前,固定好手机位置,用手指松了松潮湿的头发。
他老婆又拧他耳朵:“老不正经。”
她以前特别讨厌这里,因为这儿有一整面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冰冷的血透机和即将油尽灯枯的病患们。
陈准一顿:“发现了?”
“现在多久了?”
那边的视角接近地面,最后方是床,旁边有哑铃和滚轮,陈准则面对镜头,双肘撑地,在做平板支撑。
许岁嘀咕了句:“我又不瞎的。”
她回身将窗户开一道小小缝隙,等新鲜空气涌进来,她凑近些,猛地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忽然觉得心情不错。
抹掉镜面水雾,许岁忽然发现自己锁骨偏下的位置有个红印子,她手指覆上去摸了摸,不疼不痒,凑近去看,忽然明白了是什么。
陈准勾了下唇,定定地瞧着屏幕这边:“别背后的能耐,下次当着我面,你最好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