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口里的铜棍子，其实是一个手杖。

且手杖还有一个专属于它的称呼，鸠杖。

这类器型最早出土于三千五百年前青海的卡约文化遗址，当时一共有三支，刘泽也是近期翻考古资料才知道的。

不过这类东西并不是只有上古时期才有，在战国这类鸠杖依旧是王权的象征。

之后《后汉书·礼仪志》有记载，「玉仗，长（九）尺，端以鸠鸟为饰。鸠者不噎之鸟也，欲老人不噎。」汉明帝时期，举行过一场宴会，参加宴会的只要是年过七十的老者，就有能获得这么一把鸠杖。

鸠还与九同音，古代两字通用，九是个位最大的数，象征极高、极长、极大。

之后的历朝历代，鸠杖年长者的象征。

鸠杖的形制就是字面意思，顶端是一只斑鸠的模样。

这类东西民间并不是没有，但青铜的极为少见。

老头儿手上的这一件，上面没有锈迹，很典型的错金银工艺。

通体乌黑发亮，长度在三尺左右。

这类东西刘泽见的也少，对于行情不是太了解，但是单单看着错金银的工艺，便可以确定这东西最初的主人应该是王侯一类，且器型特征也更偏向于西汉时期。

“大爷，别，老两口子什么不能谈，您这是要做什么。”刘泽一把夺过老头手中的鸠杖，开口劝道：“大爷，不是我我说您，您看看您这些东西，玩了这么多年心里还没有数？”

“呵呵，你个小年轻，懂个锤子，那是国宝，你真以为只是铜疙瘩。”

其实国宝帮真的傻吗？刘泽觉得不是，他们能挣到这么多钱，就不会是个多傻的人。

之所以固执，在刘泽看来是因为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刘泽清楚他们的困境，但是这问题却不是他能解决的，因为从根子上，他们是两类人。

“大爷，我我不懂，但是那鼎，十万我是真拿不出来。”

“十万你都拿不出来，你还收古董？”大爷看着刘泽，鼻子里哼哼地出气儿，“小伙子，我看你还是好好的找个班上，这一行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都是。”刘泽手中握着鸠杖，包浆厚重自然，握在手上手感温润，这东西很熟。

熟也是古玩中常用的字，与他相对的是生。

比如说一件玉器，青铜器，说它生，就是指的生坑。也就是刚出土的东西。

而熟，这是指这一件东西已经出土很久了，同时时长被人盘玩着。没有了生的状态。比如玉器的灰皮，或者青铜器的锈，都是能被盘玩掉的。

只是青铜器一类的，很多人在意的就是锈，要锈好看，玩熟了反倒是影响价格。

但这也是分情况的，就比如刘泽手上的这鸠杖，它并非是才出土的东西，看状态出土应该在两百年往上，这是古人盘熟了的，也就不影响它的价值了，甚至可以说对于这鸠杖而言是锦上添花的事。

青铜器在国内是禁止买卖的，这其中尤其是生坑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刚入行没多久的小白，都能分辨出生熟来，更何况是那些搞鉴定的。

东西是生坑的，自然也就和盗墓联系在一起了。

而熟的，就不一样了。

传世的包浆不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

只是这老爷子对这一件东西似乎不是很重视，这应该也和他的认知有关系。

刘泽思索着怎么开口，便听到那老爷子发话了。

“你个小年轻，把我的拐棍还我。”老大爷说着就要去夺拐棍。

刘泽却不让，开口道：“大爷，您这可是要伤害自己，这拐棍不能给你。”

“别给他，小伙子。”老太太拦在了刘泽的跟前，一把揪住老头儿的耳朵，开口道：“你这老不死的，一有事就拿这根棍子威胁我，今天这小伙子来了，刚好，这棍子我就给他了。”

“哎哟，你个臭婆娘，快松开，快把手给我松开。”老头哀嚎着，同时瞪着刘泽，恶狠狠的。

“大爷，您这眼神，怪吓人的。”

“知道吓人还不快滚？”大爷大骂一声，便感觉耳朵火辣辣得疼。

“小伙子，把棍子带走，我倒要看看，这老不死的之后还怎么威胁我。”

“不是大娘，这棍子我不能带走。”送什么的，刘泽是绝不相信的，只有买卖才来的最实际。

“带走，小伙子，就一根拐棍。”

“你懂个屁，这是铜的，少说十斤。一斤铜二三十块呢。”大爷嚎叫着。

其实单表面上来看，这一件东西是根本看不到铜色的，外面是一层黑色的氧化膜。可是这老头儿贼不讲究，是真拿这玩意在当拐棍用，以至于鸠杖的底部，已经露出了铜色。

这一件东西能保存到现在，历任主人肯定是从未真正使用过的，一直把它当做收藏品，可是落到这个所谓的古玩爱好者的口里，却被当做了实用器祸害。

“这么吧，大娘，我还是得给你些钱的。”

“十万，少了十万不行。”大爷发疯了一样的叫道。

老太太手上用的力更大了，“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小伙子，三百块你拿去。”

“说实话，这东西挺漂亮的，我也不想占你们便宜。”

“漂亮？毛都没长齐的娃儿就知道漂亮。”大爷耳朵疼，但口气却硬，“好东西都是脏的，都有包浆，玩青铜器都是玩的锈，你说漂亮？就你这眼力，这水平，还玩古玩？”

好吧，刘泽服气了，本来说少赚点，这大爷非得塞钱给他。

“我这儿有五百，大娘你收好。”

“五百？就五百？小伙子，这就是你说的不占便宜？”

老大爷这话听得刘泽满脸黑线，好家伙，嘲讽拉满了。

“带这么好看的姑娘，还以为你真是个有钱的”大爷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耳朵跟快掉了一样，“哎哟哟，你个疯婆子。”

“别人漂亮？你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是吧？”大娘火气蹭蹭蹭得往上冒，转头对着刘泽说道：“小伙子，不送你了，这老东西太久不教训皮痒了。”

刘泽啧啧嘴，带着赵雨欣就出了门，心中暗自给这大爷祈祷了一番，希望他不要死的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