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多年前明圣谷天罚?”
覆海讶然道,在天阳山时,褚白风将幼年的他引入道途之后,一年之内现身少阳峰不过三五次,大多是检校他的修行进境,除去《九曜仙真本录》的传授,从未主动提及其他修行之道,许多外界之事他还是焰扬口中得知。
只是天路有异这种事情于焰扬的身份来说有些遥不可及,而他往昔一味苦修,道心无染,因而并未察觉于此的异常之处,只当天阳一道的渡劫人仙们开不得天门乃是之身之故。
如今细想,确实透着古怪,按理来说千年间理应有两三位得道飞升才对,将天仙嫡传修至渡劫境,谁人不是道骨深厚悟性奇佳的旷世之资,没道理千年间全数止步渡劫境。
此番天地并非只有六大仙门是天仙嫡传,天阳仙宗原本乃是唤作天阳宗,之所以六大仙门皆得冠以仙名,是因为此六个宗门的天仙传承,至少造就了十位以上的传人得道飞升。
莫小看这双手之数,要知道能拜入天阳山之人皆是十万里挑一,而天阳山每一代门人过千之数,破境渡劫者不过千之一二,而渡劫人仙得道飞升者十之有一,已然是得天之幸。
“天罚?”
李黛真拿起一颗白玉一般的灵果咬了一口,“这一词倒是用的贴切,只是也有不少人觉得,因为明圣一人触怒上界,因而罪责此方天地亿万生灵太过无稽之谈。”
覆海又念及一事,问道:“诡殁八恶便是因此才被打杀擒拿?”
诡殁八恶于南荒之地称宗做祖数百年,也不见玄门正宗前去除魔卫道,只是去探了探明圣谷绝地,没道理惹的六大仙门联手大动干戈,其中多半还有其他隐秘之故。
李黛真还未答他,忽的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涌上楼来,口中呼喊着:“少城主尊驾,尔等速速退避!”
塔楼六层顿时间惊乱起来,见状,李黛真面色微冷,她观覆海神色如常,冷意退去几分,自饮不语。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除开他二人,六楼所有食客皆被几个恶汉从右侧的旋梯驱赶离去。
几个恶汉早便看见了稳坐椅台,没有丝毫起身之意的二人,只是见二者皆神采出尘,乍看之下便有几分不凡,一时之间有些踌躇不定,没有人出头上前逞凶。
但少城主立刻便要到来,在自家产业清场这等小事都做不好,怕是要吃足责罚,几个恶汉互视一眼,其中一人无奈的上前半步对二人说道:“本城少城主即将驾临,还请二位行个方便,移步别所。”
李黛真头也不回,“你去叫那什么少城主别往此处来了,大家都方便。”
另一名恶汉立即有些忍不住呵斥道:“你二人莫要不知好歹自讨苦吃!真个冲撞了少城主,再后悔可晚了!”
见李黛真已然有几分不耐烦,覆海指尖轻点桌面,出声言道:“我二人花钱买座,自家未有去意之前,任谁人来了也是无用。”
“好大的口气,哪里来的刁民,也不怕风大折了舌根!”
一个金衣银袍着身,头顶黄玉盘龙冠的青年,前呼后拥的从左侧旋梯登上楼来,覆海看得真切,在主街上见过的曹姓恶汉随行其中。
“狗男女猖狂!”
“两个蠢虫怕是活腻味了!”
“还不速速上前磕头请罪,少城主心善还能饶了你二人贱命!”
银袍青年的随从喝骂不止,而站定的银袍青年原本一脸倨傲,可是在看清李黛真的容貌之后,眼中闪过异彩,张口便要说些什么。
却只见李黛真也学着先前覆海一般,嫩如葱白的玉指轻点桌面,而后不见声光,银袍青年及其方才口出恶言的随从,登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劲力拍到身上一般,飞身而起撞破桌椅木窗,直至撞毁护栏跌落不见。
塔楼六层,剩下来的银袍青年的随从先是瞠目结舌,而后俱皆惶恐不已的跳起脚来夺命而逃,生怕步了同伙的后尘。
银袍青年也是有练气后境的修为在身,只是被莫名的手段打飞后,周天经脉如同被冰封,真元出不得气海,以至于硬生生的跌下六层楼,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不能动弹。
挣扎好一会之后,银袍青年方才爬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头昏眼花。
街上原本想要围上去的行人,很快认出了从天而降是那恶名远扬的少城主,早早便避让开来,为数不多胆大一些的也是躲到远处暗中窥探。
银袍青年站了十数息方才头脑清明过来,一时间面红耳赤怒火万丈,从塔楼六层逃下来的随从此时向他奔来,银袍青年上前便是随手几记大耳光,怒喝道:“还不快去请城尊过来。”
他原本见无视他少城主之威的少年少女皆未着道袍,瞧着年纪也轻,并未生起重视之意,岂料竟阳沟料翻了船,在自家地头被人在踩在脸上。
他倒不惧怕二人有甚大的来头,他父亲的道法传承不凡至极,天下间能胜过的屈指可数,他只是担心二人趁机逃走,方才让奴仆去请父亲,而自己在原地盯着。
他也不担心二人再打下来,那长得极好看的女子显然是留了手的,看那些摔得半死满地哀嚎的奴仆便可知。
不过他也不敢再上楼,他虽怒不可遏,但还不至于昏了头,他连二人是何等的修为境界都未看清便被打飞,显然不是他可力敌之辈。
他不怕父亲来了收拾不场面,他父亲乃是筑基后境的修为,以二人的年纪模样没道理高过此去,更何况自家老祖正法驾桃良,不惧八方宵小。
正是因为府中塔楼供予老祖下榻,他方才来了城南的塔楼,亦是为了对老祖示以尊重,城南塔楼自家常用的七层也扫榻以待,他才去的六层以至被打伤,因而即便惹上强敌他也不惧老祖怪罪下来。
塔楼六层,将碍眼的人逐走之后,李黛真继而与覆海谈起诡殁八恶来,灵峤福地关押的是诡殁八恶之一的道人解犴,便是魑阴老魔口中曾去北寒之地寻访柳雍的解老鬼。
然而方半刻钟过去,一名方鼻阔口的老者从塔楼断开的围栏飞身而上,一袭华丽蓝金道袍着身的老者一见二人便瞪眼喝到:“何方小辈,胆敢于吾城中打伤吾儿!”
“你便是桃良城主?想来已然有人向你歪曲过前因后果了。”
李黛真见之显出几分无奈,也懒得再说一遍旧话,解释自身并非故意逞凶,而是径直言道:“便是我打的人,你待如何?”
老者闻言怒火中烧,怒喝道:“小辈无礼张狂!今日我便替你家长辈好好管教一番!”
老者大手一扬,六道蓝光带着风啸之声直取二人。
李黛真端坐不动,梨袍轻挥一片金霞飞出,将袭来蓝光连同大惊失色的老者一齐拍飞不见。
再次将人逐走后,李黛真冲覆海笑道:“出得门来,便是这点不好,逢人常被唤作小辈,占去便宜。”
见少女率真的模样,覆海难得的显出几分笑意,言道:“如此说来,我唤你一声道友,倒是高攀了。”
李黛真师从人仙,天下间辈分高她的还真不多,而对于她一招便让筑基后境的桃良城主败退,覆海也不讶然,如若六年前他能在天阳山中顺利结丹,于此亦不难做到。
“道兄如今出了天阳山,你我自可平辈论交。若道兄喊我一声前辈,将我喊老了,我可不依。”
李黛真话语方落,忽然有风雷之声传来。
二人一同抬眼望去,只见一道匹练般的虹光破开夜色,自城东呼啸而来。
“好胆!竟敢伤吾后辈!”
一声大喝,半城可闻。
二人对看一眼,少女对少年挑了挑好看的柳眉,“真个麻烦,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又来个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