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的话,存银不算缺爱的人。
他大哥对他很好,村里没别的小哥儿有这么好的大哥。
嫂子更不用说,存银跟出来见过世面,没谁家嫂子对小叔子这么好的。
从前一家三口,后来有圆圆,一家四口,日子和和美美,从未缺过他什么。
他生辰又好,是除夕的时候,不特地办,也能蹭蹭祖先们的酒菜吃,可他还年年收礼。
但除却哥嫂,再没人对他细致周到的好。
存银也拿酒壶倒了一杯酒,刚倒完,陆瑛接过去喝了,“你喝茶。”
自己酒量自己清楚,存银乖乖拿了茶壶过来。
桌边就坐他俩,杯子也就两个,他捧着茶壶愣了下,若无其事倒进陆瑛用过的杯子里,拿起喝一口都烫嘴。
陆瑛问他是不是很紧张,“我又不会怎么你。”
存银时刻记得他的“四字真言”,嘴硬时自己憋回去,把云程那套拿来跟陆瑛讲:“我紧张是正常的,我见了你要是不紧张,那你就完了。”
陆瑛明知是什么意思,还要哄着存银把话说清楚一点。
存银挣扎几次,败在了陆瑛的“笨”之下,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要是跟于掌柜、金掌柜,你看我见了你紧张不紧张。”
这话对陆瑛来说,还是不够清楚,他继续往深了诱哄,“为什么?好存银,你再给我说说,我真不懂。”
他表现得实在太笨了,因为笨过了头,存银理智上知道他是装的,脑子又不听使唤,思绪一动,嘴巴就叭叭讲。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两人眼神对上,气氛凝固几秒,存银仿佛听见陆瑛没救了,继续求学好问的声音:“我为什么是特别的”。
他被问急了,小脾气上来压不住,“你不如直接问我喜不喜欢你,跟我绕这么一大圈,我饭都没吃,灌了一肚子热风!”
陆瑛给他盛汤夹菜,“嗯,所以你喜欢我吗?”
存银脑子“嗡”一声,一片空白。
表情也从羞恼变得空白,回神后眼神惊恐,但双颊的红意眨眼间攀至顶峰,烧得他眼尾都晕出一尾红。
此时此刻,他很想跑回家,扑进大嫂的怀里,告诉他,直言直语是不行的,会吃亏的!
可眼下他跑不了,陆瑛的双眼像钉子,像牢笼,于无形中,给他圈一块地,只有回答问题,才能从这个范围里离开。
他其实也能学着陆瑛的方式蒙混过去,无非就是撒撒娇,装装小笨蛋。
但对他而言,两人现在的关系,撒娇还不如说喜欢你。
人在压力大的时候,往往会被激发出了不得的潜能。
比如他要妥协的这一刻,陡然放松时,他灵光乍现,将压力给到了陆瑛:“那你喜欢我吗?”
而危急时刻抓住的浮木细看其实是根稻草。
问题脱口而出后,他想起了陆瑛的厚脸皮还有那一丝□□人深入的恶劣。
陆瑛的答案与他心跳同频,被风吹来的“喜欢你”让存银再次变成空白状态,只余下心脏砰砰乱跳,让他缴械投降时,还不打自招。
这一回实在逗过分了,存银午饭吃了半场,就没法继续吃。
陆瑛带他去庄子里转,他来时兴趣浓郁,再去时躲躲闪闪。
陆瑛看他走路姿势,决定带他回去休息。
存银不肯进房间,他们就在院子里摆了躺椅。
存银个子小,窝进去后,被扶手拦着就只看见身体轮廓。
陆瑛问:“不然咱俩写信?”
写信好。
写信就能畅所欲言。
陆瑛问他状态怎么样。
存银回他臭流氓。
陆瑛笑得很夸张,传纸条行动中止。
回去还有一段路,没有出来一趟还饿肚子的道理。
陆瑛又问他:“那我去别处转转,你先把饭吃了?”
他走了,存银就自己待这里。
虽然是陆家的山庄,可他第一次来,不熟悉。
存银侧过头看他,脸还躲在手帕底下,只看得见模糊的人影。
陆瑛起身,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我在旁边院子里,没走远,你有事就叫我。没事吃完饭还能睡一觉。”
存银才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