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之中,任青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往陌千迢的脑袋上轻拍了两下。
那熟悉的热度令陌千迢微微一错愕,半晌后讪讪地别过了目光。
“梧羁又拿我寻开心。”
这反应,倒是和当年如出一辙。
任青山心道,扬起笑容同他说了够谢。
他虽还未曾尝试过此刀重整后究竟多么所向披靡,可光是陌千迢这两日马不停蹄的奔波和替他寻回恨古刀的那份心意便已弥足珍贵,足以令他心潮澎湃不已。
只是悸动归悸动,该说清的正事仍是得谈,于是任青山强压下心绪,正色道:“逑光,别再替我灌注灵力了。”
陌千迢万万没料到对方会提起这话题,注视着任青山静默了一阵,随后再次别开了眼。
“述光自有分寸,梧羁不必担忧。”
“但……”任青山还想说什么,却罕见地被陌千迢打断了。
“可是谁多嘴同梧羁说些什么了?”他转头问道:“和莺,这两日有谁来过流遐苑?”
原先正在一旁偷听着两人对话,一面把玩着手中红花的小桃妖支支吾吾,不肯多言。
此时院子外的相思树下,却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正是柳某,陌长老可还有任何辩解之词?”
听闻那熟悉的嗓音,和莺倒吸一口气,头疼地搗住脑袋,陌千迢却是面不改色地淡然道:“在下和柳长老有要事相谈,和莺先领城主进屋去。”
任青山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少女用力拽着往另一头走去。
“若是不想被一杖掀到石门山下去,便赶紧随我走!”
和莺推着任青山进了陌千迢的卧房,房门还来不及掩上,便听到外头柳垂云的一-声怒斥:“您便打算就这般日日用灵力供养着那幽魂?”
陌千迢吼了回去:“那是在下义兄!”
“醒醒,他早已死透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狠狠刺穿了陌千迢的心口,他背过身去。
“没谁比陌某更明白他早已逝去,柳长老无须特地再提点在下。”
柳重云本来待再斥责,但一瞧见陌千迢握着拳的指节轻颤,苍白又脆弱至极的模样,他终是重新冷静了下来,只是继续紧蹙着眉头。
“柳某言尽于此,您好自为之。”说完,柳垂云便疾疾转身离开了流遐苑。
房里,少女趴在窗前朝外窥视,一见柳垂云离去,便赶紧拉开了房门。
她回过头,朝有些愣住的任青山嘶声道:“城主,您还愣着做甚?快把仙君大人带回来呀,打算让他杵到半夜不成?”
任青山这才回过神,走至院里将仍旧沉默垂着头的陌千迢给拉回房里。
和莺瞧了瞧陌千迢浑身颤抖的模样,面露忧色。
“仙君大人,您别听柳长老的,那人总是这样臭脾气,和莺这便替您训训他!”她说完,当真脚跟一转便走了。
临去之前,还朝任青山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替他俩阖上了门扉。
那是个说着“交给你了”的神情,任青山皱起眉头,颇为无措地揉揉前额,伸手将陌千迢拉至椅凳上坐了。
“逑光?”
他试着唤了几声,对方却始终低着头,瞧不清神色,任青山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白玉京城与修真之事,梧羁初来乍到,尚还不甚明白;日日替他人灌注灵力会有何影响,亦是一知半解。”
他说,“逑光若是早有打算,梧羁自是信你,但其实若让梧羁来说,哪怕是下一刻便又再度魂归虚无,光是这几日能得已再亲眼见到逑光安好无恙、听闻阿舟与人间尚好,便也觉这趟十分值当了。”
说着说着,任青山又搔了搔脑袋,难得有些困窘。
“总之,此事便依逑光之意,若是逑光不介意,梧羁便继续叨扰,并替你挡去所有敌人和恶言相向;倘若逑光不需要梧羁了,为兄便先行一步,在九泉下恭候大驾。”
他干巴巴地哈哈笑了几声,却被一把抓住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