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手对着景物指指点点,说起那些比例线条、笔墨纸砚,陌千迢讲得头头是道,任青山反倒听得抓首挠腮,对着空白画纸苦思冥想,那画面却是让陌千迢不经意回想起自己最初学画时,他的师父是如何领着他一笔一画描摹这个世间。
那一年,人来人往的街市里,陌千迢不过五六岁年纪,蹲在墙角用树枝画着小犬。
男孩穿得不至于光鲜亮丽,却也还算整齐,只是浅白的衣襟广袖上,蹭上了一层黑灰。
一名紫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过,瞧见男孩于沙地上所绘时却又转了回来,饶有兴趣地问他:“小兄弟,画得挺好,怎么蹲在街边画呢?”
陌千迢抬脸,朝他腼腆一笑,“阿娘进了铺子,待会儿便出来了。”
男子了然地应了一声,却不晓得为何没有转身离去,只是站在墙边继续瞧他画花草。
那男孩似乎挺乐在其中,蹲了半天也不曾起身。
男子眼看半个时辰将过,便又问那孩子:“小兄弟,你娘亲呢,为何这么久还未出现?”
陌千迢依旧抓着树枝在地上戳呀戳,淡淡莞尔道:“阿娘说了,很快便会来寻阿迢的。”
浅紫长衫的男子抬眸瞥了一眼日正当午的烈阳,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下一刻却是转身离去。
这街上的人一向来来去去,陌千迢并未多想,只是顾自又抱着膝头,往沙地上作画。
不知又过了多久,蓦地传来一道有些局促的嗓音。
“吃吧。”
陌千迢撞起头,没想会看见先前那位紫袍的男子,不禁愣了愣,而后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双手如获珍宝地捧着那个刈包。
他奶声道:“多谢叔叔!”
男子轻咳一声,别开眼,“快吃吧,不然凉了。”
可小孩儿只是捧着刈包,摇了摇头,“阿迢要等娘亲回来,和娘亲一块儿吃。”
看着他纯真眼神,男子抿嘴,瞧上去若有所思。
此时却忽地有旁人毫不留情地大声嚷嚷:“你娘若真要寻你,会寻了三天五日不见人影?怕是不知早逃到哪去了!”
“是啊,这年头抛家弃子的,多得是喽。”
听闻那般不堪的言语,小娃儿一张方才分明神采奕奕的小脸瞬间黯淡了下来,不禁垂下了脑袋,满腹委屈。
紫袍的男子闻言,却是捏紧了拳,下一刻便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符纸。
“兮狂,有劳了。”
随着他一句低语,一阵轻烟凭空升起,再一眨眼,小男孩的面前竟是趴卧着一只娇小的白虎,黑白条纹分明的身躯,却顶着狮崽的脑袋。
小兽双腿向前伸展了一番身子,顾自地钻到了陌千迢的怀里蹭了两下,张口打了个呵欠。
男子在男孩面前蹲下,“喜欢?”
小娃儿低头看着兮狂,惊奇得手上的刈包都差些弄掉了。
他一边犹豫着是否该摸摸小狮虎,一边懵懂地点头,算是回应了男子的问话,眼眶还因适才听见了那些惹人难堪的市井传言而有些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