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昊南王比起永庆帝,多了一分温润,一分看不透的沉稳。
“几年未见,丞相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差别。”
“王爷过誉。”容韫不卑不亢。
简单客套之后,昊南王似乎是才发现容韫身后的桑淮,笑道:“这位便是闾大人的千金闾茶?本王闻言丞相独宠妾室,如今看来倒也不假。”
皇城同江南路途这般遥远,还将人带在身边,可不是恩宠无度。
在他默许容韫来江南督办水利一事之后,昊南王自是派探子多方打探过,知晓容韫将自己的夫人赶出府,所以会将桑淮认错也不为过错。
容韫本以为桑淮会出言反驳,没想到他身后的人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正欲出言时,昊南王已是颔首,派下人将桑淮带去事先准备好的府邸休息。
桑淮听到闾茶的名字浑身一僵,她躲在帷帽薄纱之后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但她并未出言反驳。
罢了,也无甚必要。
昊南王似乎着急同容韫商量些什么事情,桑淮并未再看到他。
昊南王安排的别院是江南特有的风格,亭台楼榭,半步一花木,三步一亭台,假山倒影在湖中,同湖光相交映。
美则美矣,不过就是这雾蒙蒙的天层云密布,透不出光亮来,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似乎是马上要下雨了。
这江南雨季,落雨也太过频繁了。
桑淮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她想念烈日骄阳,还有弋城那吹不完的烈烈大风。
但她现在还不能走。
也不是不能走,而是走不掉。
桑淮看着自己住下的院落被容韫带过来的人亲自看守,便觉得自己像极了笼中鸟,根本飞不掉。
她这次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尽浑身解数向外跑,而是老实的住在这院中。
她若是走,也要弄清楚一些事再走。
城楼上的那一跃,她可以肯定在下面接住她的便是容韫。但她第一次遇见容韫,分明是她从那沙丘之上摔下来,容韫救她一命。
她想不懂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丢掉的那些记忆一定很重要。
可她现在除了一些模糊的片段,脑袋里空空如也。之前住在别院时,她还能有些乐子,可以出去找顾盈盈和温昔她们,还有秦婉常给她写来的信,现在便只剩下她自己。
容韫还是和之前在皇城中一样,忙到脚不沾地。他也会来看她,桑淮是知道的。最多的时候,是在半夜,她吹灭烛火睡下,容韫便会来偷偷看上她一眼。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是在装睡。容韫有时会弯腰亲吻她的额头,她便每次等容韫离开,从枕下拿出准备好的手帕擦自己的额头。
她厌恶容韫这样做。
桑淮每日做的最多的便是后面跟着一溜看管她的下人,去池边喂鱼,或是在廊牙下看雨。
时间久了,她连池里的鱼的个数都数清,还给它们每个都起好了名字。
不过这几日,连她这个唯一的乐子都断了,江南的雨越下越大,甚至有时睡前雨哗啦啦下着,醒来时还是这样,分不清白天黑夜,每日都在下雨。
去年的这个时候,皇城已经热的桑淮要吃井水冰好的西瓜了。
这里的阴雨天仿佛缠上桑淮,让她一日比一日没有活力,全然不似之前的那个小太阳似的桑淮。
流云是最清楚这样的变化的,所以她在一日容韫来看桑淮准备离开时,扑通跪了下来。
“大人,夫人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流云压着嗓子,她是看着桑淮从嫁进来到如今这个样子的,话语间皆是满满的疼惜,“夫人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身体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住的。”
流云想起刚来皇城时的桑淮,几乎哭的快要说不出话。
容韫只是敛眸,看向房门。
他每次夜里来看桑淮时,都能瞧见她颤抖的睫羽不住的颤抖,方才他去看桑淮,便是这样。她向来是不会撒谎的,骗人她并不在行。
至少骗不过他的眼睛。
果不其然,流云哭的小声,桑淮的屋门猝不及防的开了,着一袭中衣,披散着一头柔软青丝的桑淮赤着脚,站在门内。
“流云,这事同你没什么关系,去休息吧。”桑淮嗓音软软的,眼中清明坚定。她看着流云离开,才凝视容韫,然后一字一顿,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同容韫道:
“我想回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