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傲气自然是因为他调酒的本事,所以哪怕听出了韩伶这话中略带几分对他此种调酒之法的指摘,他也并没有展露出分毫示弱的意思。
“喝酒是游戏,调酒是艺术,能将各类醇酿劣酒混合在一起,成为入口回味无穷的酒中圣品,跟作画也无甚区别。”楚鸣琴回答道,“我靠着眼睛和鼻子已经足够判断出这酒是好是坏,又何必喝下去确认,你何曾见过一个画家将自己的画吃下去的?()”
这话实在说的很不客气。
韩伶早知道楚鸣琴是个什么脾性,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他这个人品酒也饮酒,跟楚鸣琴可不是一个做派。
他有心反驳,又有些担心对面这位今年调制出的新酒干脆不给他品尝了,到时候快活王怪罪下来,还得是他的问题。
正好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个青年公子站在身后,便问道:“阁下以为,楚公子的这番论断可对?”
“要我说不对。”霍凌霄方才还没有打断他们品酒调酒的意思,包括站在窗外的春娇都觉得他实在像是个行事稳重的绅士,但她这直白又笃定出口的话,又显然透着几分唯我独尊的意味。
她丝毫也没在意楚鸣琴抬眼间朝着她看过来的时候,略有些不善的神情,而是继续说道。
“我有个朋友说是尝过一种好酒,是从关外传来的
配方,以上好的女儿红为主料,配合茅台与竹叶青,再加上几滴荷叶酒调制,名叫……”
霍凌霄用手中的折扇拍了拍额头,仿佛是在思考此酒的名字。
韩伶想都不想地就接上了话,“叫做唐老太太的杀手锏。”
这正是韩伶发明出来的调制之法,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听霍凌霄提到了这东西,他不觉露出了点兴味的神色来。
“是了是了,”霍凌霄笑道,“便是叫唐老太太的杀手锏,据说此酒饮下之时不过清凉醒脑而已,可紧跟着便是一股火焰直入肺腑,直上天灵,便跟中了唐门的暗器是一个感觉。”
“我听朋友这般说自然感兴趣。后来便在我皇……我兄长的宴席上与他府上最好的调酒师说了这个,可恨那调酒师还自认是个有本事的人,调制出来的却活像是唐老太太的裹脚布。”
“我是不怀疑我那位朋友说的话的,他也没有这个骗我的必要,自然是有些调酒之人自觉靠着眼力便足够,实际上可称不上是个好酒师。哦对了楚公子,我说的可不是你。”
韩伶听完便大笑了起来,“这位公子,你喝下的那杯酒恐怕正是女儿红的分量足了一些。”
楚鸣琴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对方说是说的不是在暗指他,可实际上谁知道有没有点挖苦的意思在里面。
面前的酒使又显然因为自己的酒被人提到作为辩驳的证明,正是高兴之时。
他和李登龙春娇三人得以在快活林中身价水涨船高,多少是有赖于快活王的面子,即便只是酒气财色四使中的其中一位,也断然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
他更不是个聋子,方才霍凌霄脱口而出的一个皇字,又改口成了兄长,让他在看到对方的腰挂白玉佩是个价值连城之物后,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
她又已经坐在了这酒桌的一侧,一副确实没在针对他的样子,这扬袖落座的姿态端的是风姿不凡,分明就是个红尘浊世之中少有的清醒人。
“楚公子不必介怀我说的话,调酒之人大多没有楚公子的本事。我这人又是个向来混不吝的性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日来快活林的时候也是踏着夜色寒气来的,正是我这人的一点毛病。”
霍凌霄顺势拿起了在楚鸣琴和酒使之间的第一支酒杯。
杯中酒呈现出淡青而微带苍白的颜色,霍凌霄将酒一饮而尽喝了下去。
楚鸣琴刚想跳起来指责她喝酒如牛饮,却忽然听见她说道,“此酒柔中带刚,有严冬斜阳、春初薄雪之余气,楚公子将两种酒的配比靠着眼睛便调制得恰到好处,本……本公子佩服。”
“是哪两种酒?”楚鸣琴问道。
若是她说错了他再发难不迟。
“自然是大麦与竹叶青。”霍凌霄将酒杯搁回了原处。
看楚鸣琴的脸色,她说的分毫不差。
韩伶虽是酒使不是气使,内功造诣却丝毫不差,他则看到了在这人举杯落杯的动作中的另一处细节——霍凌霄将酒杯放回去的位置与她拿起来的地方分毫不差。
“他”看起来慵懒不羁,但在眼力上的功夫,恐怕足以跻身天下前列。
好俊的功夫,也好一个妙人!
“楚公子,看来你今日的好酒是要多一个人品鉴了。”韩伶说道,“可惜小老儿我双腿俱断,没法起身相迎,否则定然要给足酒中知己的礼数才对。”
韩伶的腿确实是断了不错,在他的狐皮袄子之下,衣衫被窗外的风吹动,便露出空荡荡的一片,可若是谁真把他当成了个残废,那才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按照王云梦的资料中记载,酒使韩伶的双脚所在的位置,被他装了两把毒剑,二十多年来的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