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涓孙膑兄弟两人身无分文，两袖清风，刚刚与老头分开的时候，还没有很饿，所以两兄弟一激动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现在离分别已经过去了快有三四个时辰了，这段时间里两兄弟那是滴水未沾滴米未进啊，本来还怀揣着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也被难耐的饥渴抛之脑后。

“师兄，不行啊，我这嗓子眼都冒烟了，得赶紧想个法子弄点东西吃啊。”

“师弟此言在理，我们好好合计合计该怎么弄点吃的。”说完，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刹那坠入了冰点……

“要不我们假装是别国游学学子，来此地求学问的？”孙膑挠着头说出了自个都觉得不靠谱的主意。

庞涓认真的看了孙膑一眼，问道：“有没有官府背书这种事情可以先不讨论，我们究竟得说是哪个国家的呢？你知道魏国学子对于哪些国家友好嘛？”

孙膑噎住了，半晌后又说出了个办法：“我俩都会算学，要不我们去给大户人家做账房？打下手也成啊？”

“你家管账簿的能是来历不明的人吗？”庞涓翻了个白眼无奈说道。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你说说该怎么办？”孙膑连献两计均被无情打回后，当即选择摆烂，索性坐在街边，等着庞涓的高明主意。

庞涓也是无计可施，不过孙膑的话倒是打开了他的思绪，“既然当账房不行，那能不能去做门客？你我二人本事做个门客应当是绰绰有余。”

“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门客再不济就也有口饭吃，是极是极，师兄我们快去问问镇上最有钱的人家是谁吧。”孙膑眼前一亮，一听到到此计，便觉有很大概率成功。

于是师兄弟俩兴致勃勃的开始询问路人，谁是这个镇上最有钱的肥猪，阿不，最有钱的富家翁。

经打听后得知，镇东头老王就是该镇一百三十余户中最富的，富有足足二百余亩良田，可惜他不养门客，只养小妾，惜哉惜哉。

师兄弟二人从王家郁郁而出，肚子咕咕作响，遂决定先去找户人家讨口水喝，刚刚在王家连口水都没喝着就被送出来了，真真是有辱斯文，哼，不过说起来老王头大字不识几个，也没有斯文可言，可惜可惜。找到了一处低矮院墙，庞涓稍稍踮起脚尖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只看见个老婆婆在弯腰喂着小鸡仔们，庞涓轻轻叩响柴门，门内传来声音：“谁啊？”

“婆婆，我们是路过的人，想进来讨口水喝。”庞涓尽可能的温柔回答道，十分害怕吓到独居的老人家。

“哐啷”一声，柴门打开了一道缝儿，老妪从门缝里看向外面的不速之客，见到是两个相貌堂堂的年轻小伙，风尘仆仆的确实是行走了很久的样子，于是把门打开请了两人进来。

“咕噜咕噜咕噜。”师兄弟两人好一阵痛饮，只觉得这水端的是清冽甘甜，沁人心脾，直喝的小腹隆起，才肯罢休，老婆婆站在一旁看到两个小伙子不停的喝水，忍不住说道：“慢点喝慢点喝，别呛着了。”

庞涓喝完了之后，感觉整个人都缓了过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开始和老人家攀谈了起来：“奶奶，怎么就您一个人在家啊？您的家人都还在田里干农活嘛？”孙膑此时喝的差不多了，也扭过头来听着师兄和老婆婆的对话。

“不是，他们都被征去当兵了。”老婆婆平静的回答道。

此时庞涓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个蠢问题，赶忙换一个话题：“我看您气色这么好身体这么硬朗，您老贵庚啊？”一缕阳光透过屋顶的瓦缝照射在了老奶奶苍白的脸上，老婆婆再次平静的回答：“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常常咳嗽，阴雨天呐，腰腿都会很痛，至于年纪啊，老身可就记不得了。”

眼瞅着师哥踩雷不断，孙师弟决定挺身而出，不再让师哥多说一句话，于是孙膑接过话茬儿，道：“婆婆，这水是山泉水吧，可甜嘞。”老婆婆再次露出笑容，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山泉水，这是我们自家井里打上来的水，要是我们家老头子还在的话，这大热天还能请你们吃井水冰的瓜，又冰又甜，可惜他……”

孙膑看着这语气这剧情发展不对啊，于是决定是时候告辞离开了，对着老婆婆说道：“婆婆，您请我们喝了水，我们这身无长物的，也没什么好答谢您的，就让我们帮您做点事儿吧？”

老婆婆赶快摆手示意不用不用，说道：“一口水而已，还要什么长物短物的？哪里还需要你们做什么，你们愿意陪我聊两句就好啦。”于是庞涓孙膑二人就开始慢慢听着老人家的故事。

“之前这里还不叫什么魏国的时候，还没那么多仗打，哪里像现在天天打仗，那个时候，我和我们家老头子会在院子里划出一块地方来种种瓜果，到了天热的时候，家里的几个孩子就全都有的吃，那会子，我们家老大已经学着和他爹种地了，老二呢会带着老三老四还有老幺每天割完猪草就去镇中心那个郭老先生那学认字，大姐儿呢喂鸡，家里还有条狗叫阿黄，一家人不说吃饱，至少也不会饿死，日子马马虎虎过得还算不错。”老婆婆讲了会有点累了，本以为两个小伙子根本听不下去的，却发现都听的津津有味，于是继续说道：“然后呢就是大姐儿出嫁了，嫁到了镇北边他爹的好兄弟家，大姐儿和他们家老大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也是那什么梅什么竹子……”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孙膑很自然的接了一句。

“对的，郭老先生当初喝喜酒的时候就是这么说，小两口逢年过节也会带着孩子回家看看，可惜我家老大一直没遇上好姑娘。”

“为啥呀？”

“我们家老大就是个木头，天天只知道种地陪着他那头老黄牛，还是老二让我省心，早就和郭老先生家的女儿喜欢上了。”

“厉害了，这是学业爱情两不误啊！”孙膑感叹道，结果被庞涓很是不满的瞪了一眼，因为庞涓知道前面越是美好，后面就越是令人揪心难忘。

“是吧，我就一直觉得我们家老二很有本事，又会认字又让我们省心，老三老四老幺就太小了，天天光着屁股到处乱跑，但是也都是顶好的孩子，当年还有个老神仙给我们家孩子们都算过命，个个都是好命，唉，都是好命。”老婆婆讲到难过的地方了，悲伤就像蟒蛇一样，紧紧的缠绕住老人家，让她只得涕泗横流，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结局呢？结局是什么？无非是战争来了都死了罢了，至于过程中受到了什么凌辱什么虐待，都已经不重要了，对于这个孤苦的已经心死的老人来说，真的不重要了，反正她的所有都已经全部存在了记忆中，也好在已经全部记住，也坏在全部都记得，回忆永远在撕扯着这个可怜的老婆婆，可明明她的亲人并不愿看到她因为他们而倍受折磨……

生命，真的是苦涩如歌。

庞涓孙膑二人悄悄的走了，他们不忍心再让老人感受离别，以免触景生情，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这位善良的老婆婆，他们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学的兵法到底除了灾难和伤痛还能带来什么？

他们也永远会记得这一天这一刻，当老婆婆问他们的时候。

“两位好孩子，你们应该也是学子吧？”

“是的，婆婆您可真是好眼光。”

“你们学的是什么啊？”

那窒息的时刻，那得到答案后，复杂甚至带着厌恶的眼神……

“哦，原来是学兵法呀，婆婆想问……”

“……学这个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