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刻,之岁来到太守府,为接下来献舞做准备,她与一众舞女在偏厅等候。
“之岁姐姐,您今天可真漂亮!”
“对啊,姐姐当真是好看!”
之岁去年及笄,当选花魁,在江南一带极受文人墨客追捧,每日的缠头钱已经可抵得上寻常百姓家一年的花销。
而这些舞女尚没有之岁这样的名气,对她自然是悉心讨好。
之岁看着这些稚嫩的小姑娘,心中叹息。
凡风月场所的女子,少有好下场,如之岁这般颜色好的,还能过几年好日子,若日后年老色衰,也不过落得凄惨下场。
之岁自幼生得好,又肯努力习舞练歌,入了妈妈的眼,这才悉心养着她,好等她长大为楼里赚钱。
那些文人肯给她作诗,听她唱曲,也不过是附庸风雅,即便将她捧得再高,他们心里也是看不起她的。
原主心思通透,并不被这些假象迷惑,一直谨守本分,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结下不少善缘。
可惜,原主再聪慧,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一朝心悦于沈鹤归,也会生出一些妄念,想与他地久天长,不成想竟因此送了性命。
对于她们的赞誉,之岁并不附和,只笑看着她们。
她梳着飞天髻,身着红色舞裙,额间描着一朵兰花。
红纱覆面,露出一双桃花眼,眼角眉梢都携着风情,眼神却很清澈,介于清纯和妩媚之间,犹抱琵琶半遮面,欲拒还休,招人的紧。
手上戴着银色手串,脚上系着银铃铛,行走间,叮当作响,带来阵阵香风,倒也不负这群舞女的美誉。
“之岁姑娘,请。”太守府的婢女来唤之岁。
之岁理了理发髻,将垂在两鬓的碎发拢好,待摸到头上系着的红绸时,她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期待。
不知那位公子可还记得她。
之岁走上台,翩翩起舞,裙摆开出花朵,清脆悦耳的铃声散于席间,如鸣佩环。
她遮着面,舞姿曼妙,翩若惊鸿,眼神如钩,越转越快,发带偏飞,眉间的兰花似乎都活了,在座宾客的目光都不由向她看去。
只有一个人,看也不看之岁一眼,自顾自地饮茶,明明是初春时节,且在室内,他却披着大氅,和其他人似乎不在一个季节。
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常年在室内,不见太阳导致的不健康的白,但这份白却半点不损他的俊美,也不会让人觉得恐怖,反而为他覆上了一层雾气,使他看起来朦胧脆弱。
此时他微垂眼睑,默默地看着手中的茶盏,指骨分明,手指纤细修长。
“沈兄,领舞这位不愧是去年的花魁,舞姿确实好,不输教坊司的舞女。”旁边一位公子朝他开口。
闻言,他微微抬头,扫了之岁一眼,又很快移开,转而看向身旁的公子,“确实不错。”
他的音线偏冷,可配上他温和的眉眼,倒透出几分温暖。
“哈哈,沈兄,不怪你是天下第一公子,这样的美人在前,你也不动如山,在下佩服佩服。”那人恭维着沈鹤归。
沈鹤归微弯唇角,“过誉了。”
后移开目光,看向人群中十分晃眼的之岁,眸色平和,眼底深处却飞快闪过一抹厌恶。